王歌華縮在馬車角落裡瑟瑟發抖。
當時楚庭川的眼神刻進了她心裡,讓她一想起來便覺得身上發涼-----像是對她厭惡已極,楚庭川對她連當初在總督府門口都不如,冷着臉仿佛她就是一個麻煩,讓她不要再做蠢事,不要堕了王家的名聲。
這樣的話哪怕是從普通人嘴裡說出來,王歌華亦要覺得丢臉,何況是從她最喜歡的人嘴裡說出來?
那殺傷力簡直要了命。
她一開始還強忍着,但是等到陳老夫人帶着責問的語氣開了口,又歎氣說要把她送回京城,她就忍不住嗚哇一聲哭了出來。
陳老夫人被她給吓了一跳。
可是緊跟着她就反應過來,伸手親自從壁盒裡拿出一塊手帕來遞過去,語重心長的道:“歌華,按理來說,許多話不應當由我來說,但我始終是你的長輩,看見你行差踏錯,還是要告誡告誡你。
你想過沒有,你如今追着朱姑娘為難的行徑是不是有些太過難看和幼稚了?
”
被楚庭川喜歡又不是她的錯。
真正有心氣的,就算是該生氣,也是生氣楚庭川沒眼光,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
這樣死纏爛打,在陳老夫人這樣老派人的眼裡,實在有些跌份了。
她家裡的兒子跟兒媳就是兩人感情太過深厚,膩膩歪歪的就一瞬都離不開對方,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家裡反而因為她們兩個的感情鬧的雞犬不甯。
想到這些,陳老夫人心裡還是鈍鈍的痛。
她摸了摸王歌華的頭,真心實意的告訴她:“孩子,人生在世,哪裡能處處如意?
你生在高門,長輩寵愛,又有美貌,這樣的資本,去哪裡過日子過的不好?
還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既然人家不喜歡你,那你便更該要抽身急退,這裡不行,那便換一個地方罷了,一味地跟蠻牛似地鑽牛角尖,是過不好日子的,反而還容易惹人厭煩,這又是何必呢?
”
她見王歌華仍舊啜泣不已,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說,隻等到回家,便将王家的管事和丫頭仆婦們都叫到自己的院子裡,嚴肅的吩咐他們一定要看住王歌華,不許她再随意出門,也絕不許替王歌華去做什麼中傷朱元的事。
等到王家的下人全都答應下來,陳老夫人便又單獨點了那個王家的管事出來:“你們姑娘做的太過了,這回她去找朱姑娘的麻煩被殿下知道,殿下很是生氣,我會寫信送回京城,跟他們說要把你們姑娘送回去,你也做好準備,總歸也就是這麼幾天的事了,别叫她再鬧出什麼事來。
”
浙江的事如今還未全部了結,楚庭川還有許多事要處置,少說隻怕也得過了年再回去了,王歌華還是不要留在這裡比較好。
王家的管事也很有些無奈。
他何嘗不知道姑娘做的太過了。
哪怕是真的要成為王妃,那也不該是姑娘這樣。
這樣放低身段不擇手段的,到時候哪怕是真的成了王妃,又哪裡能在楚庭川那裡得到尊重呢?
家裡是絕對不會贊同姑娘這麼做的。
聽說陳老夫人要寫信回去,王家的管事便松了口氣。
這樣的事,陳老夫人自己說,總比自己去說好一些。
他急忙答應下來。
而等到十二月初一,陳老夫人便去孔家吃了孔家認義女的酒席。
孔夫人似乎早已經知道了王歌華的事,并不曾給寄居在陳家的王歌華下帖子,等到陳老夫人過去,她也并未提起王歌華。
陳老夫人心裡就有數了,忍不住再次在心裡歎了聲氣-----孔夫人德高望重,這一次在抗倭中又立下大功,她能認朱元為幹女兒,還把場面辦的如此盛大,浙江官場上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都派了人來觀禮,或是送了禮物來。
這已經能代表浙江官場對于朱元的态度了-----或者說,已經能說明他們對于楚庭川的态度了。
楚庭川的意思,便是他們的意思。
經過這件事,隻怕他身邊那些老學究們也再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都已經認清了自己跟着的到底是怎麼樣一個雷厲風行的主人。
她給的賀禮因此也尤其的重。
連孔夫人打開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微笑道:“老太太也太嬌慣她!
這一塊玉璧通透無暇,連我也聽說過,乃是您陪嫁時候的好東西,怎麼好給了小孩子?
”
陳老夫人便笑起來:“什麼好東西不好東西的?
還不都是身外之物,你認女兒,縣主又是我們的大恩人,我當然得送禮送的重些。
”
衆位夫人們都笑着湊趣,又看了朱元一眼,才咳嗽了一聲輕聲道:“聽說今兒......京城慶和伯府來人了。
”
這件事恰好是最近大街小巷茶餘飯後的談資,一說便引發了大家的興趣。
大家紛紛附和起來:“可不是,我們也聽說了,聽說......聽說慶和伯府是來送人的。
”
大家的熱情空前高漲,朱元微笑着聽,笑意裡含着一絲冷淡。
鄒喚至的事鬧的很大,可是替他求情的人也不計其數。
說是交給有司審理,可是京中竟一直都沒人再提這事,好似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朱元知道這是為什麼-----那二十萬匹綢緞還有那些瓷器茶葉,那能換來多少銀子?
每年從鄒喚至那裡分錢的,真就隻有浙江官場上他那些同黨?
朝中必定是有人替他兜攬的。
而能夠替他兜攬的,自然是連内閣那幾個都有份,否則的話,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讓鄒喚至在浙江鬧成這樣,險些還要殺了欽差王爺。
既然京城那邊忽然好像是失憶了一樣,那朱元就決定讓這出戲更加熱鬧一點兒。
江西那邊的事,也是時候該捅出來了。
她就不信,兩省勾結,縱容土匪,勾結倭寇,瞞上欺下,這樣的罪名,鄒喚至的後台竟然還能兜得住。
不可能的。
涉及了這麼多權貴,這麼多人,還有慶和伯夫人去太後跟前訴委屈,這件事是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的。
她一定會叫那些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