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的小了,屋外隻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付娟看着母親打發了陳嬷嬷,急忙從榻上下來盯着她:“娘,您剛剛在說什麼?
是關朱元的事嗎?
她殺人了嗎?
”
她的眼睛晶晶亮,急切的想要探聽秘密。
馬氏心中不喜歡女兒這樣冒失的行為,手裡的扇子順勢的拍打在女兒頭上,見她急忙去捂住頭抱怨,才低聲道:“才剛跟你說的話,你便當了耳旁風?
你是青青白白的女兒家,這樣的人做什麼事,與你有什麼關系?
你為何要為這樣的事髒了耳朵?
”
她信奉大家貴族女子耳不聽惡言,口不出惡語那一套,對于女孩子愛打聽挑撥搬弄口舌的事極為厭惡,因此見女兒犯口舌,便十分憤怒。
付娟平時就有些怕母親的,今天也是見她心情不錯,才敢出聲打聽些,一見母親生了氣,當即便忍不住縮手縮腳起來了,恭恭敬敬的站着低着頭認錯。
馬氏這才有些滿意,見女兒耷拉着頭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又将語氣緩和了幾分:“你若是學成她那副樣子,敗壞了家裡的名聲,連累了你妹妹表姊妹們的前程,可就晚了!
還不引以為戒?
”
付娟就知道母親這算是不生氣了,松了口氣很是拘束的點了頭恭敬的答應下來:“女兒錯了,以後不敢了。
”
這才是對的,馬氏點點頭:“現在還沒到你們當家做主的時候,你們不過是孩子,家裡的事自然有大人出面做主,又不是家裡的人都跟朱元那邊似地都死絕了,你是金尊玉貴的大家姑娘,縱然是沒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縣主名号,難不成就不如她了?
她那樣一個名聲,縱然是有縣主的封号,有太後的喜歡,可你看看,她能得什麼好下場罷!
”
都已經是人家案闆上的魚了。
為女者自然當以貞靜為要,到處惹是生非,以後必定下場凄慘,馬氏不想自己女兒學的跟朱元一樣,更不想女兒跟朱元有半分關系。
而她在訓斥女兒的同時,蘇付氏也終于算是徹底看清了馬氏對于朱元的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輕視。
她氣的渾身發顫。
外人來欺辱來踐踏也就算了,反正無親無故的,也不指望她們能做什麼,可是自家人這樣,就是在拿刀子捅人的心。
她都如此,不知道當時聽馬氏說那些話的朱元心裡該怎麼難受。
想到自己當初跟朱元說,回了浙江便是真正的回了家,她心裡就止不住的發酸。
她們來浙江是為了付家好,怕付家受人算計,可是在馬氏眼裡,她們卻隻是不請自來的麻煩。
馬氏也沒薄待她們,好好的招待着,也沒有讓下人胡亂敷衍他們。
可是那種看不起和輕蔑都是遮掩不住的。
生疏也是。
她自嘲的牽了牽嘴角,等到裡頭終于有了動靜,才朝着屏風那頭看去。
朱元也剛好朝她看過去了,見她愁眉不展,就知道她一定是在為了馬氏的事情為難,不由便笑了笑:“姨母,舅母說那些話也都是有緣故的,也是為了家裡的姐妹們着想,沒關系的。
”
怎麼會沒關系?
蘇付氏抿着唇眼裡發酸。
如果說這話的換做是别人,換做是那些挑釁的人,早就已經吃到口不擇言的苦果了,也就是因為馬氏是自家親人,所以才如同豆腐落到了灰裡,吹不得打不得。
她心裡堵着一口氣發散不出去,拉着朱元在身邊坐下,半響才聲音低沉的自嘲的笑了一聲:“原本以為回了家便一切都好了,可是現在看看,也不是那麼回事。
元元,若是見過你外祖父,知道你外祖父沒事,也找到你舅舅了,我們便依舊回去吧,回京城去也好。
”
靠人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他們住在付家,也不過才來幾天,也并未曾得到過付家什麼好處,馬氏就把她們當成來打秋風的了。
就連那些孩子們,對待她們的态度也是肉眼可見的生疏和防備。
蘇付氏不覺有些心灰意冷。
還是朱元更想的開一些,她拍了拍蘇付氏的手,見她蔫蔫兒的沒有精神,便嗯了一聲答應下來:“放心吧姨母,原本也沒有在這裡常住的意思,以後都會好的。
”
都會好麼?
蘇付氏深深地看了朱元一眼,摸了摸她的頭發,半響之後才平複了心緒,回過神來問她:“你今天出去,去了哪裡?
”
這些事朱元一開始沒打算跟蘇付氏說,可是現在卻改了主意,便把自己去了酒樓找了邢夫人和邢員外的事情說了。
這件事也一直都梗在了蘇付氏心裡,太華是個好姑娘,大家在京城相處了那麼久,都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原本還意味着終有再見之期,誰想到再見面的時候竟然已經天人永隔。
她沉默了一瞬,才問朱元:“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華的哥哥和家裡人呢?
他們真的賣了太華?
”
她知道這些天方良跟錦常都沒閑着,尤其是楊玉清,從那天來到杭州出了事開始就一直在外奔波,肯定是為了查這件事。
朱元肯定也是查到了什麼才會出去的。
朱元嗯了一聲,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是賣了,也不能說是賣,畢竟是太華心甘情願的去找邢員外自賣自身的。
”
什麼?
!
蘇付氏一時忍不住被朱元這話給驚得瞪圓了眼睛,不明白朱元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太華那個孩子她心裡知道的,被賣到了戲班子那麼多年,都一直在想着回家,從未想過被那些富貴迷了眼睛。
如果不是出了什麼特别的事,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自賣自身的舉動來?
蘇付氏眼裡不由得多了幾分凝重的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
屋子裡的燈花噼啪爆了一聲,綠衣急忙拿了剪子去剪,一面卻也忍不住回過頭來聽。
太華姑娘對她們那麼好,她也想知道太華姑娘到底是怎麼了。
“太華的父親在她回家不久之後就生了重病。
”朱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譏诮:“家裡的哥哥弟弟們又要娶媳婦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