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天高露重,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挂着。
軒哥兒睜開眼睛就看見趴在床邊的佑哥兒。
軒哥兒以為自己眼花,忙晃了晃頭,見确實是佑哥兒:“阿弟,阿弟……”
啟佑這段時間趕路累得很,這會睡得很沉,軒哥兒叫聲又小沒能将他叫醒。
倒是軒哥兒的丫鬟又笑跟又菱聽到動靜,忙從外間走了進來。
又笑見軒哥兒睜開眼睛,驚喜萬分地說道:“三少爺,你醒了?
”軒哥兒吃完藥都睡了大半天了。
這麼大的動靜,佑哥兒睡得再沉也醒了:“三哥,你醒了。
三哥,有沒有好點?
”
軒哥兒這會精神已經好了很多:“阿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
佑哥兒說道:“中午到的,聽到你病了我擔心得不行呢!
”佑哥兒身體雖好,但也生過病。
生病時難受還是小事,最讓他忍受不了的是喝的那些藥,能苦死人。
“沒什麼事,就受了點涼。
”說完,軒哥兒換了一個話題:“你上次來信說會給我帶禮物,你給我帶了什麼禮物呀?
”對于佑哥兒的禮物,他還是很期待的。
“肯定是好東西了。
”見軒哥兒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佑哥兒也沒賣關子:“浙江湖州的湖筆,安徽的徽墨跟宣紙,還有一塊端硯。
”
“這些東西可不便宜?
阿弟,你不會将積蓄都花光了吧?
”徽墨跟端硯,這兩樣東西随便一樣都要上百兩銀子。
佑哥兒多狡猾的一人:“這些東西都是大舅幫買的單,我沒花錢。
”反正他舅舅有錢,這點花費不算什麼。
軒哥兒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哪能占舅舅的便宜。
若讓娘知道,肯定要訓你了。
”佑哥兒不是個吃虧的主,正因為如此玉熙才放心讓他出去。
若換成軒哥兒,肯定不成。
“不過就是千八百兩銀子,大舅還沒放在眼裡。
對了,三哥,大舅送了我一塊端硯,那可是好東西,你想不想看?
”千八百兩銀子的東西,大舅肯定不會跟娘說的。
掏錢的主都沒說,其他人更不會提了。
軒哥兒覺得這話不大對味,不過他很快注意力就在佑哥兒說的端硯上了。
能被佑哥兒說成好東西的,肯定不凡:“拿來給我看看。
”軒哥兒好文,對文房四寶跟字畫等東西都很感興趣。
佑哥兒就住在旁邊的院子裡,來回也不過幾分鐘,所以東西很快就取了過來。
軒哥兒仔細看了這塊硯台,驚喜地說道:“這仙鶴跟青松竟然不是雕刻出來的,而是天然形成的。
”這東西,可稀罕了。
“是好東西吧?
”不是好東西,他舅舅也送不出手呀!
軒哥兒拿在手裡,都舍不得放下。
見狀,佑哥兒笑着道:“三哥要喜歡就送給你吧!
”
軒哥兒聽到這話立即将端硯遞給佑哥兒了:“這是舅舅送給你的東西,且又這般貴重,怎麼能給我。
”雖然他是很喜歡這硯台,但是君子不奪人所愛。
佑哥兒将硯台接了,放在床頭說道:“不過是塊硯台能有多貴重,喜歡就拿去。
”見軒哥兒還想說什麼,佑哥兒說道:“自家兄弟這麼客套做什麼。
再者,放你這跟我那還不都一樣。
”
軒哥兒确實很喜歡這塊硯台,想了下說道:“那就先放我這,等你什麼想要的時候再來拿。
”
佑哥兒翻了個白眼,他這三哥除了有些膽小外,還有些磨叽。
其實這也是性格問題,像佑哥兒若看上了棗棗或者浩哥兒他們什麼東西,他可不會客氣直接開口要。
若對方舍不得不給,他也不會糾纏。
也是自家人,才不會客氣。
軒哥兒中午跟下午都沒吃,這會肚子餓得很。
佑哥兒笑着道:“我已經吩咐丫鬟去小廚房,讓白媽媽給你弄些吃的。
”
玉熙正準備跟雲擎一起去看軒哥兒,就聽到丫鬟說他醒了。
正好,将晚膳給他拿了過來。
“爹,娘,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過來?
”大家都回來了,以後家裡不會再冷冷清清了。
軒哥兒覺得自己的病,這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不過來看看你,娘哪能睡得着!
”玉熙坐到床邊,摸了下軒哥兒的額頭,點了下頭道:“大夫說退燒以後好好休息兩三天就能痊愈了。
”
雲擎皺着眉頭問軒哥兒:“怎麼這段時間沒有練功嗎?
”天天練功的話,很少生病的。
四個兒子,就軒哥兒生病次數最多。
軒哥兒羞愧地低下了頭。
自睿哥兒跟佑哥兒不在,早上跟晚上他都沒練功了。
玉熙看軒哥兒的樣子,忙轉移了話題:“軒兒,等你好了,娘讓白媽媽做你最愛吃的水晶肘子。
”
軒哥兒臉上浮現出笑意:“好。
”
因為軒哥兒病着,且大半天沒吃東西,所以晚上吃的是青菜粥。
玉熙怕隻吃粥不夠,還帶了一盤小饅頭。
粥裡沒放肉,不過這粥是用去了油花的雞湯熬的,味道還是很可口的。
吃飽喝足以後,軒哥兒道:“爹,娘,阿弟,我沒事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佑哥兒道:“三哥,我留下來陪你吧!
”若不是他丢下三哥一人在家,三哥也未必會生病,所以佑哥兒心中有愧。
軒哥兒笑着道:“我沒事了。
你趕了這麼遠的路肯定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若是不累,剛才也不會趴在床邊睡那麼香。
在軒哥兒的堅持下,佑哥兒到底跟着玉熙一起出來了。
“娘,我有事跟你說。
”韓建明的事梗在他心頭很久了,不吐不快。
玉熙見佑哥兒一臉嚴肅的樣,點了下頭道:“去你院子裡說吧!
”應該是比較重要的事,要不然這孩子不會這麼急切。
到了門口,佑哥兒望着雲擎,面有猶豫。
玉熙拍了下佑哥兒的腦袋,笑罵道:“你這傻孩子,有什麼事是你爹不能知道的?
”
佑哥兒猶豫了下說道:“不是不能讓爹知道,是……是怕說出來後,娘你會尴尬。
”
玉熙聽了這話就知道佑哥兒說的怕不是好事,當即道:“進屋說!
”
進了屋,佑哥兒就将在韓家看到的說了下:“那一床的鲛绡帳子得上千兩,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三四床,這不是奢侈是什麼。
”
雲擎愣了下,轉頭望着玉熙問道:“這鲛绡這麼貴?
”他知道這東西稀罕比較值錢,卻不知道這般貴。
玉熙點了下頭:“這東西稀少,有價無市,所以非常貴。
我們府裡也有,不過我沒拿出來用。
”不是用不起,而是玉熙不想讓孩子過着奢糜的生活。
佑哥兒見狀說道:“娘,我去主院見大舅母時,她那屋裡的家具全都是紫檀木的,做工也非常精巧,比娘屋子那套黃花梨木的還好看。
我特意問了,這些家具是大舅特意為大舅母準備的。
”說完,佑哥兒又說道:“我聽說大舅跟大舅母從定親到成親隻三四個月。
這麼長時間竟然就準備好一整套家具,這效率真高。
”
雲擎說道:“有話直說就是,别拐彎抹角的。
”
佑哥兒半點不遲疑地說道:“大舅家這般富貴,不是貪污受賄就是以權謀私。
”
其實住在韓家,雲擎也覺得韓家太過富貴了。
所以這會并沒有呵斥佑哥兒,隻是說道:“沒有證據,這話可不許亂說。
”
佑哥兒冷哼了一聲:“不說那些大件,隻說大舅母跟大表哥他們用的那些小東西,随便拿出來一樣都值個百八十兩銀子。
若不是貪污受賄或者以權謀私,哪來那麼多錢購置這些東西?
”其實韓府裡最好的東西都在上院,不過秋氏的身份不同,佑哥兒聰明地沒提起。
玉熙皺着眉頭,家裡的大件價值昂貴也就算了,可若是小件也都很貴重那就不打正常了。
雲擎聽到這話說道:“這事娘知道了,若你大舅真的貪污或者以權謀私,娘不會姑息。
不過在事情沒查證之前,這事你藏肚子裡,别再跟其他人說了。
”
佑哥兒爽快地應了。
回到主院,雲擎見玉熙臉色不大好,說道:“你别聽阿佑的話,我相信大舅哥不是那般短視的人。
”他們夫妻最恨貪官,韓建明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知法犯法呢!
玉熙搖頭道:“貪污受賄肯定不會,可以權謀私還是很有可能。
若不然,韓府為何會如此富貴?
”韓府若隻是吃穿用度好些,佑哥兒不會特意跟他提的。
雲擎想了下說道:“先讓楊铎明好好查一查。
若大舅哥真的以權謀私,到時候再說。
現在,我們好好休息。
”
玉熙點了下頭。
第二日,玉熙起床的時候腰酸背痛。
見到雲擎從外面走進來,玉熙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昨晚被折騰一夜她累得起不來床,雲擎卻跟沒事人一樣,精力真是好。
雲擎笑了下,說道:“阿睿回來了,這會正陪着軒哥兒。
”三胞胎感情好,聽到軒哥兒病了,睿哥兒急急忙忙地去看。
“怎麼今天才回來?
可是被什麼事給耽擱了?
”有她的話,徐臻不可能不放人的。
雲擎笑道:“昨兒個正巧是千衛營考核的日子,所以睿哥兒才今日回來。
”
用過早膳,夫妻兩人一起前往外院。
此時,衆位來禀事的大臣都回去了。
不過桌子上,放着一疊高高的折子。
玉熙并沒有急着批閱折子,而是跟雲擎講了這段時間發生的重要的事。
雲擎聽完後點并沒提出異議,而是說道:“玉熙,我準備明年出兵攻打京城。
”先将京城拿下,然後再解決遼東。
玉熙面色有些凝重,問道:“現在國庫沒錢,要出兵的話會很吃力!
”她也希望早些将京城拿下,這樣大局就算定下來了。
再者京城是他成長的地方,她也很想回去。
“以戰養戰。
”打了勝仗,也能将财政漏洞補上。
玉熙遲疑了下說道:“好。
不過你這次巡視各地軍營燕無雙定然有所防備。
明年出兵,定會是一場硬仗。
”
雲擎搖頭道:“北擄那麼硬的一塊骨頭我都能啃下來,京城我肯定能拿下,所以你不用擔心。
”
玉熙面色一沉,朝着雲擎說道:“和瑞,驕兵必敗。
”打仗可不能輕敵。
一旦有這個想法被鑽了空子,哪怕再有優勢也很可能會打敗仗的。
雲擎笑着說道:“這話也就跟你說,我不會輕敵的。
”
斯伯年在外說道:“王爺,王妃,江南總督有信送達。
”韓建明半個月就會上一道折子,折子說的都是公事,而信件講的卻都是私事。
玉熙看完折子,神色有些不大好,也不等雲擎罰發問,就将信件遞給他。
雲擎看完以後,有些奇怪地問道:“大舅哥在信裡解釋韓家的經濟來源你怎麼還不高興了?
”這也算是告訴他們韓家的富貴生活是合法得來的,并不是做了不法的事。
若是韓建明心裡沒鬼,就不會特意寫這封信了,現在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雖然說水至清則無魚,可若是韓建明越過她的底線她也不會輕饒的。
不過這些話,她不好對雲擎說。
畢竟是自己娘家人,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不宜說太多。
吐出一口濁氣,玉熙說道:“佑哥兒這孩子年歲太小,怕他的想法被大哥看出來了,不然大哥不會特意寫這麼一封信。
”其實佑哥兒是壓根沒掩飾。
雲擎明白過來:“你是怕大舅哥多想?
”
玉熙憋着一口氣點了下頭。
雲擎笑着說道:“佑哥兒就是胡思亂想,你跟大舅哥解釋下就是了。
”
玉熙故意抱怨道:“這孩子出去外面玩也不安分盡給我惹事,以後不準他出去了。
”
雲擎覺得佑哥兒并沒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
”他看出韓家的生活比他們要好,不過卻沒有多想,可佑哥兒卻能留心他覺得很難得。
想到這裡,雲擎将佑哥兒在酒樓說的那些話轉述給了玉熙:“隻是在路上見過,這孩子竟然就記得。
”雖然之前聽玉熙說過但凡啟佑見過的人都不會忘,但到底沒親眼所見來的震撼。
玉熙巴不得轉移話題,見狀立即笑着道:“這是他的天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