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辰進京的這一日正好下着蒙蒙細雨。
不好的天氣,也讓她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玉辰原本準備去住客棧,結果剛進城門他們就被人攔了路。
孟年看着攔着他們的年輕男子,冷聲問道:“你是何人?
為何攔路?
”
華哥兒朝着孟年說道:“我是韓國公府世子韓家華,奉我父親之命來接三姑姑回國公府的。
”
孟年愣了下。
玉辰在馬車裡自然也聽到這話了:“孟年,跟着家華回國公府吧!
”她已經十多年沒回國公府,也不知道國公府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侍香有些擔心,壓低聲音說道:“夫人,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萬一是騙子呢?
”
“我們要去的是韓國公府,這個是冒充不了的。
”國公府所處的位置,她很清楚。
孟年神色有些複雜,不過他沒有反對,沉默地随着玉辰去了國公府。
玉辰是從側門進的國公府。
過了大門玉辰就要求下馬車,華哥兒沒有反對。
下了馬車,玉辰看着穿着一身蟒袍的華哥兒,笑着說道:“你與你娘長得很像。
”雖然二十多年了,但國公府的人跟事,她都還記得。
華哥兒的樣貌是像着賈姨娘,這點他自己也知道。
點了下頭,華哥兒說道:“三姑姑,汀雲閣已經收拾出來,我領你過去。
”
男子是不能進後院的,所以孟年帶着幾個随從就住在華哥兒安排的一個院子裡。
那院子位置比較偏僻,而且還很小,不過打掃得很幹淨。
到這會,孟年哪還會挑這個。
他心裡就想着,也不知道韓玉熙到底在打的什麼主意。
總感覺,來者不善。
隻希望主子平平安安,其他的刀不怕。
走在路上,看到周邊的景緻以及建築物,玉辰有些感歎地說道:“跟二十年前幾乎沒什麼變化。
”
“國公府被燕無雙掘地三尺,屋舍跟景緻都破壞殆盡了。
如今的這一切,都是重新修建過的。
”花了四年多時間,還沒将國公府完全修整完。
玉辰神色一頓,問道:“大哥什麼時候會回來?
”
“我爹去了蜀地赈災,要幾個月後才回來。
”雲南有地震,所以玉熙派了他去赈災。
去年韓建明立下大功,早就粉碎了靠着裙帶關系爬上來的謠言了。
玉辰跟韓建明自小就不親近,見不上也沒什麼遺憾的。
玉辰輕聲說道:“我想等會去祠堂給祖母上一炷香。
”
按照華哥兒的想法,是不想讓玉辰去給曾祖母上香的。
隻是玉熙之前就說了,不管玉辰提什麼要求,隻要不過分都滿足她。
猶豫了下,華哥兒說道:“我等會問下祖母的意見。
”若是秋氏同意,他也不攔着。
走了一刻多鐘,一行人終于到了汀雲閣。
看着以前擺放了各種珍玩鼓動的閨房如今空蕩蕩的,不知道為什麼玉辰眼眶突然紅了。
華哥兒對玉辰的印象并不好,見她傷感的神色也沒願意多留:“三姑姑,你先好好歇息下。
若有什麼事,就吩咐她。
”說完,指了下随着他們進屋的丫鬟白靈。
玉辰自然看出華哥兒對她的排斥,不過華哥兒親近玉熙會不喜她也不意外。
徐悅正逗弄着兒子,見到華哥兒忙放下兒子迎了上來。
抱起手舞足蹈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麼的兒子,華哥兒的臉上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今天寶兒乖不乖?
”夫妻兩人取了很多小名都不滿意,結果直接就叫寶哥兒了。
至于大名,要到周歲時再取。
“很乖。
”華哥兒對寶哥兒的疼愛都超過她了,弄得徐悅偶爾還吃起了醋。
徐悅小聲問道:“夫君,汀雲閣那位要怎麼招待為妥?
”她本能地排斥玉辰,覺得讓個敵人住在自家不妥當。
可這是皇後娘娘的吩咐,她也反抗不得。
華哥兒不在意地說道:“有什麼事讓白靈出面處理就好。
”雖然血緣關系比較親近,但他卻很厭惡玉辰,更不想跟玉辰沾上半點的關系。
徐悅聽到這話,心裡就有底了。
不過,她對玉熙的這個安排很不能理解::“她是燕無雙的人,是我們的敵人,為何皇後娘娘要讓她住到汀雲閣呢?
”
“汀雲閣是她未出嫁住的地方。
皇後娘娘,應該還惦念着姐妹情分吧!
”這話,也就說給徐悅聽了。
他雖然不知道玉熙在謀劃什麼,但他知道這樣的拿牌肯定是有深意。
徐悅更不能理解了。
玉辰梳洗後,換了一身衣裳,然後跟白靈說要見秋氏。
白靈搖頭說道:“老夫人如今正在佛堂念經,三姑奶奶你若要見老夫人,得要半個時辰以後。
”
“那我要見你們的世子。
”她想知道玉熙什麼時候會見他。
白靈點頭說道:“我等會派人将夫人的話,轉告給我們世子。
”至于華哥兒是否會見,那就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秋氏念完經走出佛堂,大丫鬟可人跟她說道:“夫人,三姑奶奶說想見你。
”
聽到是玉辰要見她,秋氏還以為可人弄錯了:“玉辰不是去了海外,怎麼會在京城?
”可人是李媽媽的嫡親孫女,如今是秋氏一等大丫鬟,很得她的倚重。
“三姑奶奶是世子爺帶回來的,且還安排在汀雲閣。
老夫人,你若不想見,我去回絕了她就是。
”她聽李媽媽提起過玉辰,知道秋氏與玉辰關系并不親近。
秋氏将佛珠繞在手腕上,然後笑着說道:“說來也有二十多年沒見了,既回來那就見一面吧!
”
兩刻鐘以後,玉辰到了上院。
玉辰看着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有些恍惚,這裡的一些都不是她記憶之中的樣子了。
看着穿着素淡的玉辰,秋氏一瞬間愣住了。
一直到玉辰開口叫了一聲大伯母,秋氏才回過神來笑道:“二十年沒見,你竟然一點都沒變。
”隻是比當初要成熟豐腴一些了,容貌沒太大變化。
“哪能一點沒變,都已經老了。
”她都四十一歲了,快當祖母了。
秋氏笑得很慈祥:“你還年輕,我才是真的老了,如今已經滿頭白發了。
”秋氏已經六十四歲了,不過她身體很健康,隻要不出意外再活個二十年沒問題。
兩人以前關系就不親近,如今分開了二十多年更沒話說了。
寒暄了兩句,玉辰就問道:“大伯母,我想去祠堂給祖母上一炷香,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她聽說玉熙極為孝順,對秋氏仿若親母一般。
所以隻要秋氏同意,這事就沒問題。
“你祖母當年最疼你了,你既回來是該去給她上柱香的,也告訴她這些年你的情況。
”說完,秋氏就朝着可人說道:“派人去叫了世子爺來,讓他帶了玉辰去祠堂。
”
到了祠堂,玉辰跪在周氏的牌位前哭得泣不成聲:“祖母,不孝孫女玉辰來看你了。
”她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可臨到頭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華哥兒從香案上取了香遞給玉辰,面無表情地說道:“上完香,你就回去休息吧!
”因為國公府重新建過了家譜,玉辰如今并不在家譜之内。
不說她是燕無雙的側室是他們需要避嫌的人,就從律法上來說也與他們沒有關系了。
要不是玉熙跟秋氏開口,他是不會準許玉辰進祠堂。
之前昌哥兒這個世子,那就是個擺設。
可華哥兒不一樣,在國公府他的權威僅次于韓建明。
他的話,沒人敢違背。
上完香,玉辰就出了祠堂。
到外面,玉辰才開口問道:“玉熙什麼時候能見我?
”
華哥兒冷着臉說道:“不可直呼皇後娘娘的名諱。
”他最敬重的人就是玉熙,所以不準任何人對她不敬。
玉辰有着自己的驕傲,并不因為寄住在國公府就低頭。
看到華哥兒這神态,玉辰神色有些冷:“就算你們重新修建了家譜,可玉熙是我妹妹,這點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
”
華哥兒臉色有些難看,冷聲說道:“我爹見到皇後娘娘,也不會直呼皇後娘娘的名諱。
”這女人真是可笑,她以為自己是誰。
頓了下,華哥兒說道:“曾祖母請了教養嬷嬷教導你那麼多年,怎麼,現在連尊卑都不知道了嗎?
”
玉辰的臉漲得通紅:“不說我是你的姑母,就你現在這樣又豈是世家子所為?
”玉辰這些年養尊處優,何曾被人如此羞辱過,更何況這人還是個她的晚輩。
華哥兒冷冷地看了一眼玉辰,問道:“姑母?
你覺得你配嗎?
”
玉辰覺得華哥兒的态度很詭異:“你是不是對我有所誤會?
”
“誤會?
”華哥兒冷笑道:“我真的很佩服你,差點害得太子殿下沒命,如今竟然能跟沒事人一樣地叫皇後娘娘為三妹。
”這臉皮,該得有多厚。
這事,是玉辰心底最深的痛。
指甲掐着手心,玉辰紅着眼眶說道:“是她先害死了我的兒子,若不然我也不會害雲啟浩。
”
華哥兒笑了下,那笑容帶着濃濃的譏諷:“周琰是被誰害死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
不敢怨恨報複罪魁禍首,卻将這一切歸罪于皇後娘娘,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
”不僅可笑,還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