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好似要見心肝肺都給咳出來。

　　小丫鬟喜字子等桂嬷嬷咳完後，趕緊端了一杯熱水給她喝。

　　喝了水桂嬷嬷又躺回到床上了。
眯上眼睛正準備繼續睡，就聽到一陣腳步聲。

　　桂嬷嬷看到進門的玉辰，有些埋怨道：“都說了讓你不要過來，萬一過了病氣怎麼辦？
”

　　玉辰坐到床邊，笑着說道：“嬷嬷，我身體好，不會過了病氣。
”

　　桂嬷嬷嘀咕了兩句。

　　玉辰笑問道：“嬷嬷，今日可好些？
”

　　“好多了。
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總是生病。
”去年年底病了一場，這才多久又病倒了。

　　玉辰說道：“嬷嬷你也别想太多了，安心養好身體。
”桂嬷嬷跟在她身邊三十多年，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一想就受不了。

　　“娘娘放心，我會保重好自己的。
我還想看着三皇子娶妻生子，大公主嫁人當娘呢！
”話是這麼說，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她現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怕是沒幾年活頭了。
不過，怕玉辰傷心，這些話她從不說。

　　玉辰神色微松：“那就好。
”

　　金葉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娘娘，宋家大奶奶求見，說有事求見娘娘。
”這個宋家大奶奶，是宋明月的侄孫媳婦。

　　“咳、咳、咳……”一陣咳嗽以後，桂嬷嬷道：“估計是有要緊事，你去忙吧！
”

　　宋大奶奶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宋明月快不行了。
不過，她想在臨終之前見玉辰一面。

　　玉辰聽了這話面色大變，換了一身顔色素淡的衣裳後，就随着宋大奶奶出宮了。

　　看到面色灰白的宋明月，玉辰的眼淚刷刷地落。
隻看這神情就知道，怕是真不行了。

　　宋明月笑道：“哭什麼？
我活了這把年歲，也盡夠了。
”福也享過，罪也受過；風光過，也落魄過。
所以，沒什麼遺憾的。
隻是，還有一個心願沒完成。

　　“老師，你别說喪氣話，你一定能好起來的。
”人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死别了，而玉辰，現在最見不得的就是死别了。

　　宋明月說道：“人總要有一死的。
我這次叫你來，是有一事想要求你。
”

　　擦了眼淚，玉辰握着宋明月枯瘦如柴的手說道：“老師，你說。
”隻要她能做到的，肯定不會拒絕。

　　“我想要葬到西山的梅花林去。
”西山的梅花林那是在京城，且如今已經成了皇家别苑了。
宋明月知道宋家的人是做不到的，隻能求玉辰了。

　　玉辰苦笑道：“老師，這事我無能為力。
”現在京城已經是玉熙的天下了，她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

　　“信……”

　　宋家大奶奶從宋明月枕頭下掏出一封信，然後遞給了玉辰。

　　指着這封信，宋明月說道：“将這封信送去給她，若是她同意，到時候讓阿申将我的骨灰葬入梅花林。
”至于下葬的具體位置，她已經告訴了自己的侄孫。

　　其實當初，宋明月時不願意來盛京的。
隻是她哥哥跟侄子都在朝為官，且官職都不低，必須來盛京。
當時她是想一個人留下，不過後來在兄長跟侄子等人的一再懇求之下，最後還是跟着來了。

　　捏着信，玉辰艱難地說道：“老師，若是她不同意怎麼辦？
”

　　宋明月已經沒什麼力氣了：“若是不同意，就給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吧！
”

　　雖然有些為難，但玉辰還是答應了：“老師，你放心，我等會就派人将這封信送去給她。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玉熙了。

　　聽到這話，宋明月輕輕點了下頭，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宋大奶奶将手伸到了宋明月的鼻子下，見沒了氣息，當即放聲大哭：“姑祖母、姑祖母……”

　　玉辰抱着宋明月的手，跪在地上。

　　一直到傍晚，玉辰才回了宮。
此時的她，氣色很差。

　　坐下休息了會，玉辰洗漱了下又換了一身的衣裳就去找燕無雙了。
卻沒想到，剛出了大門，就看見燕無雙迎面走來。

　　燕無雙問道：“這麼晚了準備去哪？
”

　　玉辰福了一禮，柔聲說道：“原本是準備去找皇上的。
”

　　“進屋說！
”這都快天黑了還要去找他定是有事，而且這事肯定還跟宋明月有關。

　　玉辰從袖子裡掏出了信，說道：“這是老師寫的信，她想讓我将信件轉交給玉熙。
”

　　燕無雙抖了下眉頭，問道：“她不是很讨厭韓玉熙嗎？
為何臨終之前會寫信給韓玉熙呢!”他其實并不喜歡宋明月。
這人有些偏激，認定的事哪怕錯了也會一條道走到黑。
而且行事，也完全憑自己的喜好來。

　　玉辰說道：“老師想要葬進西山的梅花林，這事得玉熙同意才成。
”

　　燕無雙嗤笑道：“當日進讒言說韓玉熙有反骨，差點害得韓玉熙沒命。
現在有事又尋上韓玉熙，怎麼開得了這個口。
”

　　“老師這話，并沒有錯。
”事實證明，老師很有先見之明。
韓玉熙，确實天生反骨。

　　燕無雙笑了下說道：“雲擎跟韓玉熙能得這天下，是因為光宗皇帝昏庸無道寵信奸臣緻使民不聊生。
若不然，沒人能奪了周家的天下。
我不行，雲擎跟韓玉熙也不能。
”沒有哪個朝代滅亡是因為外力的，都是他們自己作的。

　　玉辰覺得話題扯得有些遠了：“皇上，我想派人将這封信送去京城。
”至于玉熙會不會答應，她都不關心，她隻做自己該做的。

　　之所以要回禀燕無雙，是防備有人拿這事做文章，到時候污蔑她跟韓玉熙暗中來往，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燕無雙可有可無，說道：“這個随你。
”宋明月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後日，我要去桐城一趟。
你有什麼要帶給阿赤的，先收拾好。
”阿赤這些年一直待在桐城，也已經在血與火之中磨煉出來了。

　　玉辰敏銳地感覺到不對：“皇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從到盛京後，這還是燕無雙第一次說要去桐城。

　　燕無雙沒有瞞着玉辰，說道：“東胡人有異動，怕是等到雪化後他們就會出兵。
這次，肯定會有一場惡戰。
”桐城每年戰事不斷，這些年哪怕他殚精竭慮，也隻是勉強支撐局面。

　　玉辰面色發白。

　　燕無雙笑了下說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東胡人踏進桐城一步。
”

　　玉辰又不是深居後宅的無知婦孺，她想得更多一些：“皇上，東胡人兇殘，可是明軍也不是善茬。
我們跟東胡人打仗，明軍定會趁機出兵的。
”前有狼後有虎，這也是她一直憂心認為遼東難保住的主要原因。

　　燕無雙沉默了下說道：“真到那一步，我會送你離開的。
”雲擎到時候會作何決定他也不知道，所以隻能做最壞的打算。

　　玉辰抓着燕無雙的胳膊說道：“不走，我哪都不去。
皇上生，我生。
皇上若有個萬一，我也絕不獨活。
”她是真的不願一個人苟且偷生。
這些年，她深切地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活着比死還痛苦。

　　燕無雙是真沒想到，韓玉辰竟然願意跟他同生共死。
在他印象之中，韓玉辰是個貪生怕死之人。
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委身于他，也許時光真能改變一個人。
所以聽到這話，燕無雙也有些動容：“别說傻話，總不能讓阿赤跟阿寶沒了爹，又沒了娘吧？
”沒爹沒娘的孩子，最可憐了。
他自己有切身的體會，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遭受跟他一樣的命運。

　　玉辰搖頭說道：“阿赤跟阿寶都大了，成親後也會自己的孩子。
我相信，他們會過得很好的。
”

　　燕無雙說道：“别想那麼多，還沒到那一步。
”也許，就算雲擎趁機出兵，也沒那麼容易就打進來的。

　　五日之後宋明月的這封信，到了玉熙的手中。
接到這封信時，雲擎正好在旁邊。

　　雲擎奇怪地問道：“韓玉辰怎麼會給你寫信？
”總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玉熙搖頭說道：“信封上的字，不是她的筆迹。
”

　　怕這封信裡有問題，玉熙特意叫了若男過來拆信。
若男這孩子是真有天賦，現在制的藥不差于楊師傅。
而在制毒方面，她是青出于藍勝于藍。

　　若蘭帶了的手套将信拆開，然後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皇上、皇後娘娘，這信沒問題。
”說完，将信遞給了玉熙。

　　看了信的落款，玉熙一怔：“這信是宋明月寫的。
”

　　要不提，雲擎都忘記這麼一個人了：“宋明月？
她寫信給你做什麼？
”他知道宋明月是玉熙的啟蒙老師，不過兩人關系很糟糕。
後來宋明月污蔑玉熙天生反顧差點讓她喪命，雲擎就很厭惡這個人。

　　玉熙笑了下說道，那笑容滿是不屑：“她說想葬在西山的梅花林裡。
”

　　“别答應她。
”

　　“我不會答應的。
她雖然教過我幾年，但從沒用心教過我，而且我還差點被她害死。
”自從知道宋明月說她會禍亂天下，她跟宋明月就再沒任何的關系了。

　　雲擎嗯了一聲道：“拒絕就是，沒必要為這人生氣。
”也不知道這宋明月覺得她的臉多大，差點害得玉熙沒命，現在竟然還妄想讓玉熙為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