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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掃蕩着山野、村莊,搖撼着古樹的軀幹,甚至還将一些屋子上的茅草都給撕下來揚向空中。
一個男子躬着身推開家門,冷風随着他一起灌進了低矮的土坯房裡。
坐在床邊的婦人看到他進屋,忙走過來期盼地望着他問道:“當家的,米面領到了嗎?
”他家有三個孩子,最大的七歲,最小的兩歲。
上面兩孩子身體還算好,隻小兒子生病了。
因為救治不及時去了。
不過小兒子還沒消戶,所以照領了三個孩子的米面。
一個孩子兩斤白米兩斤白面,三個孩子加起來就是六斤白米六斤白面了。
對他們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玉熙開始是說發兩斤白米的,後來想着萬一孩子饞了想吃面條或者餃子,白米可解決不了這問題。
對于玉熙這種行為,貧苦人家都很感恩,但有錢人家卻是唾棄的,因為玉熙将米面賣得賊貴,太平年間一斤米面也就六七文錢了,現在玉熙竟然賣六十文一斤。
老百姓是買不起的,但富戶或者宦官人家卻是不能不吃。
所以玉熙賺的,都是這些人的錢了。
黃豆兒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口袋,喜滋滋地說道:“領到了,六斤白米六斤白面。
”官府貼出告示,老百姓直接拿着戶籍去所屬之地的糧鋪裡領。
沒有經過中間的程序,這就避免了有人做手腳的可能。
黃嬸子接了布口袋打開一看,眼淚就來了:“若是小三還活着該多好,也能喝上一口米粥吃上一口餃子。
”
黃豆兒心裡也很難過,隻是孩子已經去了再難過也沒用:“别說那麼多了,趕緊去熬粥給孩子們吃。
”兩孩子現在都躺在床上,倒不是生病了而是外面太冷,躺床上暖和。
再者躺床上沒運動也不不會費太多糧食。
黃大郎聽到有白面,忙說道:“娘,我想吃面條。
”對黃大郎來說,油潑面是最好吃的東西了。
隻是他也知道家裡現在的情況,能吃到面條就很滿足了。
黃二郎見狀也說道:“娘,我想吃餃子。
”面跟餃子,黃二郎更喜歡的是餃子。
黃豆兒說道:“等過年的時候,再給你們做面條跟餃子。
”頓了一下,黃豆兒朝着黃大郎說道:“等會吃飽了,随爹去打點柴回來。
”家裡柴火不夠用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七歲的孩子已經能做很多事了。
黃大郎點頭道:“好。
”
吃晚飯的時候,黃大郎跟黃二郎兩人一人一碗白粥,是筷子插進去不倒的白粥。
兩兄弟咬一口洋芋再吃一口白粥,那模樣說不出的滿足:“好吃。
”雖然白粥裡隻放了點鹽,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好物了。
黃嬸子說道:“要記住,這都是托了王妃的福氣。
”老百姓很記恩的,這次旱災已經讓百姓将玉熙奉為神明了。
黃大郎吃了半碗的粥,剩下的推到黃豆兒面前說道:“爹,我吃飽了,這些你吃吧!
”
黃二郎看了一下他哥,再看下自己碗裡的白粥,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然後也推到黃嬸子面前說道:“娘,我也吃飽了,剩下你的吃吧!”
黃豆兒跟黃嬸子看到兒子這般孝順都很欣慰:“你們正長身體的時候,得需要吃點好的。
”可惜他們夫妻沒能給孩子提供更好的條件。
黃大郎揚聲說道:“爹,娘,等我跟弟弟長大了,每天都讓你們吃面跟餃子。
”
黃二郎補充道:“還得是油潑面跟豬肉拌大蔥的餃子。
”
黃豆兒跟黃嬸子聽到這話,笑得合不攏嘴。
外面冷風呼呼地吹着,屋子裡卻溫暖如春天。
這一幕,玉熙自然不知道。
若是知道的話,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許武将榆城送來的消息告訴玉熙:“王妃,義父跟大郡主三天前離開了榆城,年前能回到鎬城。
”
玉熙聽到這話擡起頭問道:“怎麼崔默都沒在折子裡說一聲?
”
許武說道:“若是在折子裡說,可能會洩露義父跟大郡主的行蹤。
”整個西北,不僅有北擄人的細作,還有燕無雙跟于春昊她們派人的人。
若是讓這些人打探到大郡主的行蹤,會很危險的。
玉熙點頭,淡淡地說道:“原來是這樣。
”
想起上次玉熙因為棗棗遇刺發怒,許武心裡衡量了下說道:“王妃,我知道義父利用大郡主引出北擄細作做法有時考慮,但義父這樣做也是想……”
玉熙沒等他說完,自行接了話:“我知道,他讓棗棗當魚餌,一來可以将北擄隐藏在榆城的細作一網打盡,二來也可以借機鍛煉棗棗。
”
許武一呆,說道:“原來王妃都知道呀!
”
玉熙嗯了一聲說道:“當時隻是有些生氣,等事後就想明白就知道霍叔的苦心了。
”玉熙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真誠。
許武見狀暗暗松了一口氣,他就怕王妃對義父有意見兩人鬧僵:“王妃知道義父的良苦用心,我也就放心了。
”
玉熙笑了下說道:“自然知道,你去忙吧!”說完,玉熙低頭繼續批閱奏折。
等許武轉身走出屋後,玉熙擡頭面無表情地望着門口晃動的珍珠簾子。
不是不介意,隻是就算介意也不能表露出來。
霍長青不僅将雲擎培養成才,還是護着他長大的人。
再者他培養的許武跟封大軍等人又是雲擎的臂膀,所以她不能跟霍長青鬧僵,至少現在不成。
羽毛衣等過冬的物資,最先送到杜峥手中。
負責接收物資的阿坤沒見過羽毛衣這東西,拿在手中感覺輕飄飄的就覺得不大對勁。
結果撕開口子一看,裡面塞的竟然是羽毛。
阿坤的臉色大變,當即将送物資的人綁起來送到杜峥面前。
杜峥看着面前五花大綁的兩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
阿坤指望着送軍需的頭頭說道:“将軍,這厮黑了心,給我們送的全都是塞了鴨毛鵝毛的衣服。
”對他們來說,隻要塞得新鮮的棉花才暖和。
塞的鴨毛跟鵝毛什麼的,跟黑心棉一樣,都是做了假的。
送東西的官員姓曹,是個五品的參領。
曹參領聽到忙說道:“杜将軍,我剛跟他們解釋過了,這是王妃吩咐人做的羽毛衣,裡面塞的就是鴨毛跟鵝毛。
這樣的衣服一共做了九萬多套,王爺那邊送了四萬套,這邊也是送的四萬套。
”
當日收鴨毛跟鵝毛的動作那般大,而且還有一部分是從他的關卡上過的,杜峥豈能不知道。
杜峥問道:“你說送了四萬套這樣的衣裳到山西去了?
”見曹參領點頭,杜峥問道:“這衣物有什麼奇特之處?
”
曹參領忙說道:“這衣服不僅比棉衣棉褲輕便,還比棉衣棉褲暖和。
袁大人天氣變冷就穿了這樣的衣裳,這話也是他說的。
”
杜峥朝着剛才叫囔的武将說道:“去取一套過來。
”試一試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衣服拿來了,杜峥親自試穿。
一刻鐘以後,杜峥高興地說道:“老袁還真沒騙人,這衣服果真暖和,而且還很輕便。
”穿棉襖棉褲整個人都臃腫起來了,這東西好,又暖和又貼身。
想當初杜峥知道那些鴨毛跟鵝毛是玉熙要的,還跟下屬嘀咕着王妃的喜好真是古怪。
結果卻沒想到,王妃古怪的喜好最終受益的是他們。
摸了摸身上的羽毛衣,杜峥低聲說道:“東西好是好,就是太少了。
”他手底下可是有十萬人呢,去掉新進的五萬,也還有五萬人呢!
差了一萬,可不大好分了。
曹參領聽到這話,哭的心情都有了。
羽毛衣一共九萬八千九百六十九套,送到雲擎跟杜峥還有關泰三分的是九萬八千套。
剩下的,袁鷹按照級别分配到各軍營處。
曹參領級别不夠,沒分到。
杜峥看着曹參領的樣子,問道:“老袁不會小氣的都沒給你們每人配一套吧?
”
曹參領搖頭說道:“人多衣服少,袁大人也為難。
”别說曹參領對袁鷹沒有不滿,就算有,也不敢當着杜峥的面說。
要不然,到時候别想在軍需處混了。
杜峥哈哈直笑,說道:“老袁不給你,我賞你一套。
”這東西主要是以前沒有,但其實并不值錢。
曹參領也沒有推辭,雙手抱拳道:“那就多謝将軍了。
”主要是今年因為旱災,家禽基本都死絕了,若是在往年就自己去買幾斤鴨毛鵝毛回家做了。
等曹參領出去以後,阿坤苦着臉說道:“将軍,我撕壞了三件衣服。
”看着曹參領的樣子,這東西可是好物,而他卻白白糟踐了三件好東西。
杜峥罵道:“人家都說了衣服裡面塞的鴨毛鵝毛,你還将人綁了,你說你到底長沒長腦子啊?
”
阿坤也不敢還嘴,說道:“是屬下錯了。
隻是以前真沒見過這東西,還以為這東西跟蘆葦跟黑棉絮一樣呢!
”以前朝廷某些黑了心肝的東西,會往襖子裡塞蘆葦跟黑棉絮。
這樣的棉襖一點都不暖和,導緻他們凍死了不少的兄弟。
杜峥聽到這話心有戚戚,當年他們過的實在是太艱難了,這些人心裡有陰影也很正常。
就是剛才他心裡也有懷疑,隻是杜峥比他們沉得住氣:“你有懷疑,可以私底下來告訴我,我自會解決這事。
再如何也輪不到你來綁了曹參領。
”
阿坤可不敢辯解,低着頭說道:“屬下知錯了,下次再不會了。
”
杜峥點頭道:“下去吧!
”
屋子隻剩下杜峥一人時,他摸着這羽毛衣,低聲說道:“若是早知道鴨毛跟鵝毛做的衣裳能禦寒,那該多好呀!”一整套羽毛衣的成本比一件棉襖都少。
若早發現這物,也不會枉死那麼多兄弟。
榆城慘死那麼多人,是所有人心中永遠的痛。
這種痛,沒經過的人是永遠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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