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章華宮的人都起來開始忙活了。
可這新娘子,卻叫不醒了。
柳兒說道:“大姐,起來梳洗了,要不然會耽擱及時的。
”
棗棗看了一眼外面,還黑乎乎的:“天都還沒亮,再睡一個時辰也耽擱不了及時!
”說完,撩起被子将整個人都包起來。
柳兒納悶不已,問了山藥:“平日天蒙蒙亮大姐就起來練功,今兒個是怎麼了?
”
山藥小聲說道:“昨晚大公主醜時過半才睡下。
”這會才卯時初,大公主才睡一個半時辰,哪能叫得醒呢!
“怎麼會這麼晚睡?
”難道是太興奮了。
墨蘭說道:“二公主,讓大公主再睡吧!
要不然在花轎上睡着了,那就不好看了。
”别的新娘子肯定不可能在花轎上睡得着,可棗棗卻不一定。
因為行軍時急于趕路,幾天幾夜都不能睡,棗棗就匐在馬背上睡覺。
柳兒猶豫了下,說道:“那等娘過來再決定吧!
”
玉熙到的時候,棗棗還在呼呼大睡。
柳兒急忙問道:“娘,這可怎麼辦?
大姐還沒醒呢!
”沐浴,化妝,這些需要很多時間的。
玉熙朝着墨香說道:“你跟他說,有敵情。
”作為一個将領,聽到這種話瞬間就能清醒了。
墨蘭聽了這話笑了起來,還是皇後娘娘最了解大公主了。
醞釀了一下,墨蘭以驚慌失措的口吻朝着還在睡覺的棗棗大叫一聲:“公主,不好了,土匪來襲。
”
聽到這話,棗棗立即從床上躍起,順手抓起放在枕邊的秋水劍。
可等她轉頭,就看見玉熙跟柳兒了。
“你們……”說完這兩個字,棗棗就醒悟過來這是在家裡。
很快,棗棗就明白過來了:“娘,你這是謊報軍情。
”
柳兒心裡卻好似塞了一塊石頭,堵得慌。
從剛才大姐的反應足以看出,在軍中她連睡個覺都不安穩了。
玉熙笑了下說道:“不這樣你怎麼會起床?
快起來,吃點早膳還得去泡澡。
”
早膳有面條、包子、雞蛋,還有豆漿以及數樣小菜。
柳兒看着棗棗喝豆漿,說道:“大姐,等會穿上嫁衣就不好如廁。
你還是不要喝湯跟豆漿了,省得半路内急。
”
棗棗看向玉熙。
玉熙笑着說道:“喝一點還是可以的。
”公主出嫁,要按照正常的規程來說非常繁瑣。
玉熙化繁為簡,就跟平常百姓嫁女一樣。
所以,忌諱也沒那麼多了。
棗棗喝了小半碗就不喝了:“娘,那你要備好一些小吃給我,省得等會餓了。
”
“備着呢!
”
吃完飯,棗棗就去泡澡了。
因為睡眠不足,在泡澡的時候棗棗又睡着了。
玉熙笑着說道:“讓她睡吧!
等會刮臉的時候,她自然就醒了。
”
因為棗棗一直說要簡單辦,還說京城嫁女娶親太鋪張浪費。
玉熙跟雲擎認真考慮了下,就同意了棗棗的建議。
這不,棗棗出嫁她們隻開了四十桌。
梳完妝,玉熙看着棗棗,笑着說道:“很漂亮。
穿上嫁衣,就更美了。
”
棗棗喜滋滋地問道:“真的嗎?
”見玉熙點頭,棗棗忙說道:“等會我穿上嫁衣後,一定要讓阿佑過來看看。
要是他說好看,那就是真的漂亮了。
”
盧秀笑出了聲:“大公主,驸馬爺覺得好看才最要緊。
”至于四殿下的意見,那根本不重要。
好不好看,棗棗都是他大姐。
棗棗自信地說道:“不管我什麼樣,金玉都會覺得很好看的。
”反正在金玉眼中,她是全天下最好看最棒的人。
穿上嫁衣,戴上銅鏡,棗棗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床上。
一刻鐘以後,雲擎帶着啟浩跟軒哥兒還有佑哥兒三兄弟過來了。
至于睿哥兒,去了常州,并沒回來。
原本睿哥兒是打算趕回來參加棗棗的婚禮,是棗棗寫信讓他不要回來。
剛去常州,正應該好好表現,哪能因為私事又回來了呢!
佑哥兒笑眯眯地說道:“大姐,你今天好漂亮。
”從小到大,第一次看棗棗穿裙子,也是第一次見她上妝後的樣子。
軒哥兒在旁邊附和:“是啊!
大姐,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
棗棗眉眼笑得都彎了,不過還是看向沒有說話的啟浩。
啟浩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很美。
”
棗棗心滿意足了。
一般閨女出嫁之前,父母都會說叮囑一些話,比如到夫家要孝順公婆要體會夫婿這類的話。
不過雲擎卻沒說這些,隻是說道:“若是受了委屈,就回家。
”
盧秀等在屋中的衆位女眷,都囧了。
就大公主這樣彪悍的人,怎麼可能受委屈。
做父母的,哪怕兒女再有能耐,也還是會擔心。
玉熙就拉着棗棗的手說道:“到了邬家要好好跟金玉相處,不能鬧性子,知道嗎?
”
佑哥兒聽了這話在心裡嘀咕,她大姐在姐夫面前溫順得就跟貓似的,哪還會耍脾氣鬧性子。
不過在場很多外人,他也就心裡想想,斷不會說出來的。
過了不久,美蘭走進來說道:“驸馬爺來接親了。
”
盧秀見狀忙說道:“大公主,新娘是是要哭的,你得哭!
”哭嫁,是京城的風俗。
棗棗眨巴着眼睛看着盧秀:“二舅母,我一哭不得将妝弄花了?
到時候多難看?
”這妝弄了半個多時辰,要花了多可惜。
更重要的是,她不要頂着一張花貓臉去見金玉。
玉熙笑着說道:“哭不出來就不要哭,不用勉強。
”
這哭嫁,一來是感謝父母長輩的養育之恩;二來也是泣訴少女時代歡快生活即将離去的悲傷;三來也是對新生活來臨前的迷茫與不安。
玉熙覺得這父母養育之恩,記在心中就好,沒必要用哭泣來表述。
至于後面兩條根本不存在。
盧秀聽聞,也不好再堅持了。
邬金玉走進來的時候,喜房内頓時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穿着大紅色鑲金邊喜袍的邬金玉,宛如一塊無暇紅翡鑄造的玉人。
棗棗覺得氣氛不大對,掀開蓋頭問道:“怎麼了這……”話沒說完,就看見已經走進來的邬金玉,當即眼睛都直了。
玉熙笑着說道:“你這孩子,怎麼将蓋頭掀開了。
”說完,走過去将蓋頭重新給她蓋好了。
邬金玉躬身行了禮:“見過皇上、皇後。
”
玉熙笑得很和藹,将紅綢遞給他說道:“今兒個開始就要改口了,可不能再叫皇上皇後了。
”
邬金玉都沒猶豫,非常爽快地叫了一聲:“是,母後。
”他有些怕雲擎,不過很喜歡親切慈愛的玉熙。
棗棗跟邬金玉兩人跪拜了雲擎跟玉熙,就出宮了。
啟浩跟軒哥兒三兄弟去送嫁,賓客随後也都走了。
皇宮,頓時安靜下來了。
雲擎站在章華宮門口,說道:“玉熙,我心裡空落落的。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轉眼就冷冷清清的,反差太大,雲擎有些受不住了。
玉熙笑着說道:“乾清宮還堆積人那麼高的折子,我們該去處理了。
”這當娘的,女兒出嫁這日大半都會哭的。
一來是擔心女婿以及他的家人對她不好,孩子會受委屈;二來也是出嫁以後再想見一面就沒那麼容易。
可玉熙并不擔心棗棗,所以她這會心态很好。
雲擎說道:“那走吧!
”有事可做,就不會想東想西了。
至于柳兒,她幫着玉熙操持棗棗的婚事,這幾日一直都沒睡好。
等棗棗出了宮門,她就回去補覺了。
盧秀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感慨道:“大公主這婚禮辦得也太簡單了,都沒七七的熱鬧。
”七七出嫁,她們可是擺了六十桌。
棗棗出嫁,隻擺了二十桌。
這跟她的身份,完全不相配。
春媽媽也是想不通,說道:“再節儉也不能虧了孩子。
也不知道皇上跟皇後是怎麼想的?
”
盧秀笑着說道:“這你可錯怪皇上跟皇後娘娘了,是大公主自己要求不大辦的。
說婚禮辦得盛大是好看,但卻浪費。
”
“可這也太簡陋了,我聽說邬家準備擺三天的流水席。
”所謂流水席,就是街坊鄰居乃至不認識的人都可以來吃酒宴。
盧秀莞爾:“邬家原本是準備擺十天的流水席,結果聽到皇家隻辦了四十桌酒宴,這才将十天改成三天。
”十天的流水席,得好幾萬兩銀子了。
所以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說邬家現在生意做得不大,但底子還是很厚的。
春媽媽忍不住感慨道:“别的姑娘出嫁,都恨不能越盛大越好,嫁妝越多越好。
大公主,卻恰恰相反。
”這麼貼心的女兒,去哪裡找呀!
“大公主她有底氣,不靠嫁妝她都能過得很好。
”二十歲的三品遊擊将軍,從古至今都沒幾人。
有這個本事,就是一分嫁妝都不要也能過得很好。
“也不知道邬家哪來這麼大福氣。
”有這麼身份高貴又能幹的兒媳,邬家以後肯定興旺的。
盧秀笑着說道:“男人,長得好看也是一種優勢。
”邬金玉若不是長得跟個玉人似的,棗棗也不可能看得上。
而這個,是羨慕不來的。
長得好看的邬金玉,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圍觀。
這對平日隻對着花花草草的他來說,壓力很大。
以前公主出嫁,從皇宮出來後還要在圍着皇城繞一圈。
玉熙将這一環節廢除,間接給邬金玉減了不少的壓力。
方氏在堂屋等得有些焦急:“怎麼還沒到呢?
這都快及時了。
”誤了吉時,這兆頭可不好了。
賀媽媽笑着說道:“太太别着急,誤不了及時的。
”
正說着話,迎荷小跑着進屋,興奮地說道:“太太,花轎到了,花轎到了。
”
花轎落地,新郎官要連射三箭,然後才能掀開轎子請新娘下轎。
邬金玉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可經常搬花盆,手腕還是很有力氣的。
棗棗聽到箭落地的聲音,笑着搖頭,這準頭太差了。
喜娘将大紅綢塞在棗棗的手中,一臉笑意地說道:“新郎牽着新娘子了!
”
周朝的時候,公主出嫁是不會給公婆行跪拜禮的。
一般拜天地的時候,給公婆最多就是彎下腰。
不過棗棗很實誠,跟着邬金玉一起跪下。
邬金波站在旁邊看到棗棗跪下,手握得緊緊的。
不是說這位大公主飛揚跋扈驕縱任性,為何會這般溫順。
不管是文官武将還是民間很多的男子,很少有容得下女子爬到他們頭上的,所以他們故意敗壞棗棗的名聲。
事實上熟悉棗棗的人都知道,她就是性子有些像男孩子,品性卻是極好的。
邬闊驚了下,忙站起來說道:“大公主,可使不得呀!
”大公主可是金枝玉葉,可不敢受她這一跪,怕折壽呀!
喜娘之前跟棗棗說新嫁娘在入洞房之前都不能開口說話。
至于什麼原因,喜娘也不清楚。
棗棗雖不以為然,但既然是規矩,那就遵循好了。
邬金玉說道:“爹,娘,你們生養了我一場,大公主雖是金枝玉葉,但也是我媳婦,給你們磕頭也是應該的。
”就像他誠心誠意地給雲擎跟玉熙磕頭一樣,都是感謝他們對棗棗的養育之恩。
這話說得很霸氣,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了。
棗棗沒有說話,卻是點了下頭。
方氏高興得眼淚都來了。
她之前不願意金玉娶棗棗,就是因為棗棗身份太高。
這驸馬就沒幾個過得好的,輕則打罵冷待重則被戴綠帽子,一輩子窩窩囊囊的。
現在看棗棗的行為,她再不擔心了。
大公主能為金玉放下身段,可見心裡是極為看重金玉的。
邬金波看了一眼邬金玉就移開了目光。
他怕看得多了,會掩藏不住自己的情緒。
拜完天地,邬金玉就牽着棗棗去了新房。
因為邬金玉走得很慢,棗棗也跟着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
跟往常那大垮步的走姿,完全判若兩人。
政哥兒小聲跟啟浩嘀咕道:“幸好我是看着大姐上花轎的下花轎的,要不然我鐵定以為換了人。
”
啟浩掃了一眼政哥兒,說道:“我們也該回去了,爹娘這會肯定還等着我們呢!
”走的時候,他可是看到雲擎眼中有淚光。
佑哥兒笑着說道:“明日又要去衙門當差了。
”佑哥兒擅推理,而破案是需要很強的推理能力的。
推斷正确那就能很快破案了。
所以如今佑哥兒在刑部,那是如魚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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