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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兒番外(42)
五月的天,已經有了一絲的熱意。
可江以俊的屋子裡,卻還點着炭火。
半垂的青色幔帳将容顔給遮住了,天藍色的錦被蓋住了大半個身體。
“咳……”這一個月江以俊咳嗽不斷,照顧他的人都是整夜整夜的不能睡。
劉氏,已經瘦得雙眼都凹進去了。
“嘔……”将梗在喉間的東西吐出後,江以俊感覺舒服了許多。
劉氏看着地上的一灘血,臉色大變。
不過瞬間她又恢複如初,轉過頭輕輕地給江以俊撫背。
“要不要喝口水?
”雖然江以俊身體不好,但也是她跟孩子的支柱。
若是去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的以後可怎麼辦。
江以俊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接了水杯,喝了兩口就又躺回床上了。
大夫很快過來,給江以俊診完脈以後面色有些凝重。
“薛大夫,我是不是不行了?
”見薛大夫搖頭否認,江以俊神色淡然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應該熬不了多久了。
薛大夫,你告訴我還有多少時日,我也好安排身後事。
”
薛大夫猶豫了下,說道:“最多一個月。
”江以俊已經油盡燈枯了,現在完全是用藥在吊命。
一個月,已經是最樂觀的估算。
按照江以俊如今的身體狀況,怕也就這幾日了。
醫者父母心,作為江以俊的主診大夫他也很難過。
如此才華洋溢的人竟然要早早就要去,真的是天妒英才。
自小到大他吃藥就跟别人吃飯一樣,斷不得。
為了活下去很多東西他都隻能看不能吃。
這些年,為了活下去,他真的過得好辛苦。
聽到薛大夫這話,江以俊露出了笑意:“也好。
”對他來說死不可怕,因為死就意味着解脫。
闵氏聽到江以俊時日不多,壓根就不相信。
握着江以俊的手,闵氏堅定的說道:“阿俊,不用信他們的話。
當年多少人說你養不活說你活不到三十歲。
可現在,你不一樣活得好好的。
”
江以政自小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很多人都說他養不活。
長到三歲,大夫仍說活不過十歲。
十歲以後,那些大夫又說他活不過三十歲。
如今,兒子已經三十有二了。
前面那麼難都熬過來,闵氏堅定地相信這次兒子也一樣能度過。
江以俊剛想說話,又忍不住咳了起來。
那唾沫裡,都帶着血絲。
闵氏看着被面上的紅點,緊緊抓着江以俊的手說道:“俊兒,你一定要堅持住。
俊兒,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辦?
你讓健兒怎麼辦?
”
江以俊跟劉氏有個兒子,當時知道柳氏懷孕,他就給取了健兒這個名。
不管是男是女,江以俊都希望孩子有個健康強壯的身體。
好在江以俊的期盼沒有落空,這孩子身體很好。
與同齡人,并沒有什麼差别。
饒是如此,江以俊還是不敢再多要孩子。
萬一再生,那孩子像着他這般病弱以後可怎麼辦。
江以俊眼睛也酸酸的:“娘,孩兒累了。
娘,孩子堅持不下去了。
”對他來說,活着就等于是煎熬。
他是割舍不下老母跟妻兒,可是他真的撐不住了。
闵氏再繃不住,眼淚刷刷地落了下來
傷心過後,闵氏就恢複了平靜:“俊兒,其實有件事娘一直讓人瞞着不告訴你。
”
“什麼事?
”
“二公主來了江南,如今就住在金陵。
這次,他們最少要在金陵呆三年。
俊兒,你趕緊好起來,到時候娘帶你去見她。
”隻要江以俊能活下去,什麼她都願意做。
江以俊陷入了回憶之中,半響一會回過神來說道:“不用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見面,那人也不是記憶之中的模樣了。
既如此,又何必再見。
闵氏見連去見柳兒這樣大的誘惑也激不起江以俊半點的求生欲。
她知道,這次是真的留不住兒子了。
兒子掙紮着求生,她心疼。
兒子要走了,她更痛。
可這一日,終究是要來臨了。
雖然悲痛,但闵氏不想讓江以俊帶着牽挂走:“俊兒,你放心,等你走了以後娘就帶着健兒去與你爹團聚。
”兒子身體虛弱走不了仕途,那沒辦法。
孫子身體健康,以後肯定是要走仕途的。
想要成才,必要要有人教導,而這個人非丈夫莫屬了。
江鴻福其實很看重健兒這個嫡孫,隻是江以俊身體太差不能長途奔波。
所以,他到現在都沒能見到這個孫子一面。
江以俊心頭微松,笑着說道:“好。
”
十日之後,江以俊病逝。
按照江以俊生前的要求,他的喪事一切從簡。
除了至親以及江以俊的至交好友,其他人都沒通知。
江以俊乃是江南第一才子,不管是他寫的詩詞還是作的畫,一問世就受人追捧。
當然,據說他也精通音律,特别是笛子吹得特别的好。
可惜,幾乎沒人聽過他的笛聲。
所以,哪怕他的喪事辦得很簡陋。
他病逝的消息,還是很快傳了出來。
兩日以後,封志希也聽到江以俊病逝的消息:“病逝了?
”
下屬點頭說道:“嗯,病逝了,千真萬确。
”這麼一位大才子,三十出頭就沒了,想想都覺得好可惜了。
聽着這人言語之中的惋惜,封志希有些煩躁,揮揮手讓人下去。
江以俊是大才子,而這方面又是封志希所欠缺的。
所以,六年前他知道江以俊癡念柳兒時,心裡很不爽。
不過,這事随着他們回京,也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巧的是,前些日子與一個在千衛營呆過的下屬喝酒。
那人喝多了,大着嘴巴說他以前在一家茶樓裡看到柳兒與江以俊前後腳進了包廂。
兩人在包廂裡聊了很久,然後柳兒出去沒多久,江以俊就病倒被擡回家了。
最開始柳兒說她跟江以俊話都沒說一句,更沒有動心,封志希是相信的。
可這同僚的話,卻讓他懷疑起來了。
是不是兩人有過一段,因為江以俊身體不好太後沒同意,所以兩人才沒成。
以前柳兒譜了曲子或者賦詞作畫,他不懂也沒放在心上。
可猜測到柳兒跟江以俊有過一段,他就在意起來了。
卻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問柳兒這事,江以俊竟然就死了。
最為枕邊人,柳兒很快就能感覺到封志希心情不好:“怎麼了?
差事不順?
”自啟浩送來的牌匾挂在女學大門上,那些鬼鬼魅魅的身影就不見了。
罵她的那些人,也都變鹌鹑縮起頭來了。
如今柳兒的日子,過得極為順暢。
封志希搖頭道:“一切都挺好的。
我累了,睡吧!
”
柳兒莫名其妙。
不過見封志希不說,她也沒繼續追問。
要柳兒知道江以俊病逝,肯定會很難過。
想到柳兒為别的男人難過,他就煩躁得不行。
越想越不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柳兒原本還打算明日讓秋月去問下大河,看看封志希碰到什麼難事。
看到他這樣,也不願等明日了,推了他一把說道:“到底什麼事,讓你為難成這樣。
”
封志希再忍不住了,轉過頭問柳兒:“若是江以俊身體健朗,你會嫁給他嗎?
”這個念頭盤踞在腦海之中,讓他沒辦法冷靜。
柳兒反應過來這話裡的意思,罵道:“你好端端的發什麼瘋呢?
”
“柳兒,江以俊死了。
”
柳兒有些意外,不過很快恢複了平靜,歎了一口氣說道:“他身體不好,大夫早說了他活不過三十歲。
”
“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人一旦起了疑心就會變得很敏感。
柳兒沒好氣地說道:“當然是我娘告訴我的,難道你還以為我還派人特意去打聽過他的事?
”
說完,柳兒着惱道:“什麼叫江以俊身體健康我就會嫁他,這話什麼意思,你給我解釋清楚?
”
封志希看柳兒并沒傷心難過,頓覺可能是自己是想多了:“我就覺得我一個大老粗什麼都不懂,配不上你。
倒是江以俊才華洋溢,跟你特别相配。
若是他身體好,太上皇跟太後肯定将你嫁給他了。
”
柳兒又好氣又好笑。
她還以為出什麼事了,沒想到是封志希打翻了醋壇子。
想了下,柳兒說道:“那你覺得我爹跟娘相配嗎?
”
“自然是極相配了。
”
柳兒笑道:“我爹當年肚子裡也沒幾兩墨水,而我娘不僅飽讀詩書音律書畫這些可有所涉獵。
不僅如此,我爹還長得五大三粗跟頭熊似的,我娘那時候貌美如花。
很多人都說我娘嫁給我爹,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這話,是全嬷嬷跟柳兒私底下說的。
封志希可不敢接這話。
柳兒說道:“我娘說相不相配不是看容貌才情,而是要看兩人的性情。
像我娘跟爹不管是才情還是外貌不大相配,但是他們的性子正好互補。
所以,他們才會過得才這般幸福。
”
封志希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那你覺得嫁給我以後,幸福嗎?
”
“你這不是廢話。
我要不覺得你好,覺得不幸福,做什麼千裡迢迢地跟着你去福建。
去福建,那可是差點要了我半條命。
長這麼大,我還從沒受過那樣的罪。
”說完,柳兒很是懷疑地問道:“是不是那劉氏跑到你面前胡說八道了?
我跟你說你可别着了她的道,她定是知道江以俊的心思,心裡不平衡所以想要離間我們夫妻。
”若查出來真是劉氏所為,她定饒不了這個女人。
封志希笑了下說道:“沒人在我面前嚼蛇跟頭。
”
柳兒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