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甯海就帶着肖氏離開桐城。
出門的時候,肖氏好笑道:“這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犯啥事要跑路呢?
”原本說好,是明日離開的。
甯海輕笑道:“你不是一直盼着回去嗎?
這次,終于如你的願了。
”在鐵家村過完年,就要回京了。
這輩子,就待在京城了。
出城的時候,甯海回轉頭看着城牆上‘桐城’兩字,眼中有無盡的不舍與留戀。
阿紹說道:“伯爺,咱們走了。
”
甯海輕聲說道:“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回來這裡。
”
“伯爺,等你身體養好了,到時候我陪你回來這裡轉轉。
”
甯海笑了下,将馬扭轉頭道:“走吧!
”再不舍,也要離開了。
不過能功成身退,也是福氣。
多少同袍,都折在戰場上了。
棗棗聽到甯海夫妻出城,立即騎馬追上了去。
一個時辰後,終于追上了他們。
甯海雖然騎着馬,但肖氏是坐着馬車的。
若不然,棗棗也追不上了。
棗棗看見甯海,說道:“舅公,不是說明天走嗎?
怎麼今兒個就離開了?
”她還準備明日帶着軍中的衆位将領一起來送甯海。
甯海笑着說道:“年歲大了,最受不得離别。
怕你們來送我,我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還是悄悄的走好。
”
為避免耽擱了甯海的行程,棗棗也沒說太多的話:“舅公,保重好身體。
有什麼事,你寫信給我。
”
甯海點頭道:“放心,我會的。
你也一樣要保重好自己,這樣才能保護好遼東數百萬的百姓。
”
“舅公放心,隻要有我在,東胡人決不能踏入桐城半步。
”她還想将東胡的老巢端了,哪還會讓他們打進來。
鴻博看着天上飄落而下的雪花,很是擔心地說道:“這雪下得太不及時了。
這麼大雪,舅舅他很可能會被困在路上。
”再晚上一些時日下,該多好。
傅氏也很擔心:“老天要下雪,我們也沒辦法,隻希望舅舅能早些到了。
”主要是出發的太晚了,若是能早些來能趕在下雪前到了。
這日用過晚飯,鐵虎問道:“不是說你舅舅要回老家過年,怎麼還沒到?
”
鴻博笑着道:“祖父别着急,再過一些時日舅舅就能到了。
”鐵虎的記性偶爾特别好,連他小時候尿床的事都記得。
有時候,剛跟他說的事一轉身又給忘了。
所以,夫妻兩人都已經習慣了。
這日半夜,大門被拍得震天響。
鴻博跟傅氏聽到下人說甯海跟肖氏到了,兩人趕緊起身穿衣裳。
走到堂屋,就看見甯海與肖氏兩人一臉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傅氏給兩人行過禮以後,就讓人搬了炭火過來:“舅舅、舅母,你們先烤烤火,我去廚娘看看。
”督促廚房做些熱飯熱菜吃。
甯海說道:“不用那麼麻煩,給我們下碗面就行。
”
肖氏說道:“燒點水,我要泡個澡。
”這些天太冷了,都沒敢洗澡。
半個月沒下,肖氏都覺得身上快發馊了。
傅氏忙點頭道:“我這就去安排。
”
“奎子、奎子回來了呀!
”話剛落,就見鐵虎被扶了出來。
甯海一見到鐵虎,忙走上前攙着他道:“爹,是我回來了。
爹,這麼大冷的天,你老怎麼也起來了。
”
鐵虎老淚縱橫:“奎子,爹日日擔心再見不着你了。
奎子,這次回來以後就不要再去,桐城太危險了。
”
肖氏有些愕然地看着鐵虎。
鴻博小聲說道:“舅舅、舅母,祖父他現在記性不大好,時常将以前跟當下的事弄混了。
”鐵虎都快八十歲的人了,整個縣城過八十的沒超一個巴掌。
肖氏恍然。
甯海有些心酸,也有些内疚:“爹你放心,我以後再不用回去了。
爹,這麼冷的天你快回屋休息。
”
鐵虎可不敢放開他的手,怕趁着他睡着又走了:“你陪着爹睡吧!
”
甯海沒有異議:“好。
”
夫妻兩人泡晚熱水澡,又吃了一碗面,雙雙歇下了。
不過甯海是陪着鐵虎去睡,肖氏一個人睡個屋。
出門十多天就下雪,後面十多天都是頂着雪趕路。
那路特别不好走,折騰得不行。
肖氏這些天受了不少罪,躺床上就睡下了。
鴻博夫妻兩人,也回了屋。
傅氏猶豫了下問道:“老爺,舅舅現在退下來以後會留在京城。
你說他會不會将祖父接去京城?
”
鴻博搖頭道:“祖父連縣城都不想呆一直想回鐵家村,又怎麼可能會去京城?
”
傅氏想想也是。
第二天天沒亮,甯海就起床練劍了。
鴻博站在一旁等他收了劍,說道:“舅舅,怎麼不多睡會?
”
甯海笑着道:“我每天都是這個點起來,想睡也睡不着。
對了,等用過造反,我就陪着你祖父回鐵家村去。
”倒是鐵虎,睡到現在還沒醒。
不過老人家能吃能睡精神好,這對是好事。
“舅舅,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吧!
”
甯海搖頭道:“不用了,等會我們就回去。
你也不用請假了,公事要緊,我等會帶你祖父一起走就是。
”
話是這麼說,鴻博還是請了兩天假陪着他們一起回了鐵家村。
天快黑,一行人回到鐵家村。
因為早派人通知,他們到村口的時候就見黑壓壓的一群人。
甯海見狀趕緊讓大家回去:“天寒地凍的,别凍壞了,趕緊回去。
”
族長見甯海不喜歡這一套,連讓族人都回家去了,然後自己上前見禮。
甯海受了族長的禮,笑着道:“這兒太冷,咱們先進屋。
”
進村也沒坐馬車,而是走了進去。
一邊走,一邊與族長說道:“記得上次回來路還沒這麼寬,什麼時候拓寬的?
”這路很寬,足夠過兩輛馬車了。
族長笑着道:“五年前擴寬的,這事還是鴻博牽的頭。
”當然,也是鴻博出錢最多。
進了村裡,甯海笑着說道:“村裡的青磚瓦房比我上次來多了不少。
”由此可見,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了。
族長聽了這話忙說道:“這都是托了伯爺你的福。
”
甯海搖頭道:“這哪是托我的福,是托了朝廷的福。
”朝廷若是不減免賦稅,老百姓的日子也沒現在這般好了。
其實朝廷一系列的惠民政策,隻能保證他們吃飽穿暖。
鐵家村比其他村要富裕,其中鴻博出力很多。
深覺馬屁拍再馬蹄上了,族長忙說道:“是、是托了朝廷的福。
”
春妮看到甯海跟肖氏,笑容滿面地說道:“奎子、弟妹,外面冷,快進屋烤火。
”屋裡,兩大盆的炭火燒得旺旺的。
族長見狀,識趣地帶着裡長跟村裡的幾個長老回去了。
甯海看了一眼屋舍,說道:“房子大了很多。
”當日他們的房子,隻有四間屋。
如今,有二十來間了。
鴻博道:“舅舅放心,左鄰右舍都是主動搬走的,并沒有強迫他們。
我也給了他們每家六十兩銀子的補償。
”地是由村裡劃撥的,木料可以去山上砍。
有六十兩銀子補償,足夠這些人家蓋一棟青磚大瓦房了。
甯海這才點頭。
聽到族長說想擺流水席,甯海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結果鐵虎這會腦子不糊塗了,揚聲說道:“擺,我兒榮歸故裡哪能不擺宴慶賀。
擺,一定要擺。
”
這些年讓鐵虎一直為他擔驚受怕,甯海很是愧疚。
見他執意要擺流水席,也就同意了。
左右也花不了幾個錢,就當是哄下老人家開心了。
流水席擺了三天,附近的村民都過來吃酒席,很是熱鬧。
三天的流水席過後,就是各路人馬來拜訪。
這日鎮長來拜訪,甯海不願見。
若是誰都見,他這個年也别過了。
肖氏看着他不耐煩的樣子,笑着說道:“鄉下地方,這種事尋常。
”甯海不僅是安陽伯,更是當今皇帝的舅公。
甯海不見他們沒關系,這些官員哪敢不來拜會。
甯海說道:“原本是想回來好好過個年,卻沒想到不得安甯。
”可想而知,過年時這些人也會跑來拜年了。
“左右就這段時間,你忍一忍,等出完元宵我們就回京去。
”
甯海說道:“出完元宵還是冷得很,得開春後了。
”
說完,甯海又道:“我打算等開春後,帶你去石屋看呢!
”他在山上,可是足足呆了五年。
當時覺得很苦,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幸運。
躲在山上,遠離了一切的紛争,讓他能安安心心地跟着鐵虎學功夫。
肖氏對那石屋一點興趣都沒有:“入春你的舊傷又要複發了,還是早些回京的好。
”京城名醫那麼多,就算除不了根也能控制,而不會讓其繼續惡化下去。
甯海嗯了一聲道:“三月初我們就走。
”
肖氏點頭,然後問道:“老爺,你看這次我們要不到帶爹一起回京?
”丈夫孝順,接了老頭子進京也能好好盡孝。
甯海搖頭道:“爹年歲大了,不宜長途奔波。
而且爹也說了,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他以後就在這裡養老,直到老去。
”人老了就不喜挪窩,對他們來說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窩裡。
肖氏忙說道:“爹身體健朗着,一定能活到一百歲的。
”
甯海神色有些黯然,說道:“我也希望他老人家能長命百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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