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武進屋時見到玉熙時愣了下。
就見玉熙穿着一件寶藍色挑花襖子,下佩一條紅色遍地金的撒花裙,腰上系着的月白色腰帶将苗條的身段勾勒了出來。
梳着高髻,髻上插着了一對雙喜如意赤金步搖,紅寶石的流蘇随着動作搖擺不停,端的是明豔高貴。
玉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說道:“是不是不大适合我呀?
”玉熙覺得這身衣裳顔色太出挑了,隻十七八歲的姑娘才會穿。
可雲擎執意要她穿,再加上六個孩子七嘴八舌地直說這樣穿好看,玉熙被說得迷糊了也就穿了出來了。
這會,玉熙卻開始有些後悔了。
許武回過神來,低着頭說道:“王妃這樣穿很精神。
”其實他更想說這樣的好看,不過這樣的話不适合他說。
玉熙搖頭說道:“也是被那幾個臭小子給繞暈了,下次再不穿這樣的衣裳了。
”穿成這樣半點威儀都沒,如何跟臣子議事。
沒多久,傅明朗過來禀事。
看見玉熙的穿着也是一愣。
回過神來,傅明朗笑着道:“王妃這樣的穿着很顯年輕。
”這樣的穿着,看起來又漂亮又精神。
玉熙非常窘迫,發誓以前出來再不穿這樣顔色出挑的衣裳了。
唯一看到玉熙這樣穿着沒任何變化的,就隻有譚拓了。
當然,譚拓不是不詫異,隻是他掩飾得比較好,沒表現出來。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呀!
臨近中午,許武将一疊厚厚的東西送到書房:“王妃,這些是韓大人送來的。
”這段時間差不多每日都有韓建明的折子送達。
玉熙朝着美蘭說道:“去将飯菜端到這裡來。
”這麼一疊東西,沒有半個時辰是看不完的。
玉熙也不想拖到下午再處置,所以準備在這裡用午膳。
美蘭應聲去了。
也是雲擎不在府裡,要不然玉熙想在這裡用午膳都不成。
看完韓建明送來的折子跟證據,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玉熙叫了許武進來問道:“十多天前,王爺是不是收到方行的加急信件?
”
許武點頭道:“十二天前的事了,王妃,那封信有問題嗎?
”
瞧着許武的樣子不像作僞。
玉熙問道:“你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
許武搖頭說道:“王爺沒跟我說。
怎麼,那封信真有問題?
應該不至于,我當時看過那信封,是方行的筆迹呢!
”而且這信是從驿站送來的,并沒什麼不投。
玉熙輕笑了下說道:“方行的信沒問題。
不過是在信裡說餘叢想聯合他進行兵變,想對我大哥不利。
”若不是韓建明在信中提及,她都不知道這事。
沒想到,雲擎竟然連這種事都敢瞞着他。
許武臉色大變:“王妃,是不是弄錯了?
餘叢怎麼做這樣的事呢?
”
玉熙面露嘲諷,說道:“他敢做的事還多着呢!
寫信給甬城的駐軍将領,讓他給柳家的船隻放行,結果運出去二十五艘大船的糧食。
”港口是駐軍将領在守着,那是最後一道關卡。
若是不放行,糧食也出不去。
許武聽完以後忙說道:“餘叢肯定不知情的,他肯定是被利用的。
”
玉熙沒接許武的話,而是繼續說道:“柳家勾結朝廷證據确鑿,餘叢卻将柳二爺留在府裡,金陵知府去拿人他不肯放人,還說我大哥栽贓陷害柳家。
與其說是我大哥栽贓陷害柳家,不如說餘叢這是認定了我在為當初的事報複柳家跟他。
”
許武都不知道如何為餘叢說情了。
玉熙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不知情?
利用?
一次我尚且相信,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你摸着自己的胸口問下,他真的隻是被利用而自己完全不知情嗎?
”說完掃了一眼許武,玉熙淡淡地說道:“我知道王爺想護着他,你跟霍叔也想護着他。
可若是因為私情就罔顧國法,那設置的律法有何用?
”
許武早就知道玉熙不會放過餘叢,過了半響才問道:“王妃打算如何處置餘叢?
”
玉熙面無表情地說道:“通敵、意圖兵變、窩藏包庇官府要犯,按刑當誅三族。
”窩藏包庇官府要犯罪責并不重,可通敵跟意圖兵變這兩樣,不管是犯了哪一樣,都是牽連家小的死罪。
許武臉色有些蒼白,嘴唇蠕動了一下,求情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
許大牛在外說道:“王妃,潘大人求見。
”
見着許武神色不對,許大牛忙走上前問道:“老大,出什麼事了?
”
許武擺擺手說道:“沒什麼事,你當好差,我有事要去尋下老爺子。
”
許大牛忙點頭道:“那你去吧!
”這樣子肯定是有大事了,就是不知道什麼大事。
霍長青聽了許武的話,怒極反笑:“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他竟然還敢鬧兵變。
”通敵這事可以辯解說是被人鑽了空子,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這兵變有方行作證,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許武苦笑道:“我當時連求情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兵變性質太惡劣,是上位者最忌諱的事情,所以他當時都不敢開口了。
霍長青搖頭道:“我也沒臉去求情了。
這事,隻能看雲擎怎麼想了。
”霍長青心裡明白,雲擎未必能讓韓氏改主意。
許武一臉苦澀道:“方行十多天前就将這事告訴了王爺,王妃到今天接了韓建明的信才知道。
王爺瞞着這事不告訴王妃估計就是因為知道這事太惡劣,王妃知道以後不能善了。
”
霍長青這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全都是不省心的。
”還指望雲擎說情,怕是這事出來夫妻兩人又是一通好鬧了。
如霍長青所說,雲擎下午回到家就發現玉熙臉色不對。
雲擎問道:“怎麼了這是?
”
玉熙望了一眼雲擎,說道:“沒什麼,就是為江南的事煩心。
”餘叢的事不好在書房說,否則兩人吵起來被外面的侍衛聽到影響很不好。
所以,玉熙想着這事得等回到後院再跟雲擎算賬,
這次他們在江南的動作太大,死了上千人。
雲擎雖有些不忍,但也沒阻擋:“事情總能處理好的,你别往心裡去了。
”他以為玉熙跟她一樣,是因為心有不忍才難受。
玉熙嗯了一聲道:“你先回後院吧!
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就回來。
”
許武見雲擎神色沒有不對,想了下随着雲擎出了院子,然後揮退衆人道:“王爺,餘叢想鼓動方行鬧兵變的事,王妃現在已經知道了。
”得跟王爺提個醒,省得待會被王妃質問措不及手的。
雲擎臉色微變:“誰告訴王妃的?
”聽到是韓建明,雲擎沒吭聲了。
他隻是囑咐方行别将這事傳出去,并沒有跟韓建明說别将這事告訴玉熙。
不說拉不下這個臉,就算他開口了韓建明也未必照做。
見雲擎想折身回去,許武壓低聲音說道:“王爺,王妃剛才沒跟你說這事,估計是想等會再跟你好好談。
”
雲擎停下腳步,轉身問道:“王妃知道這事後怎麼說?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玉熙一定不會饒過餘叢的。
許武低着頭說道:“王爺,王妃說按律當誅三族。
”
雲擎苦笑道:“我就知道。
”他接到了方行的信後特意去查了律法。
律法上寫的很明确,謀反跟通敵都是無可恕的死罪。
不僅自己要被活剮,還得牽連妻兒跟親族。
餘叢是孤兒,除了妻兒家小就是他們最親了,所以誅三族是無從談起的。
許武低着頭說道:“王爺,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想要救餘叢,隻有雲擎辦得到了。
兵變的事不鬧出來餘叢還可以不死,所以隻要王妃願意放餘叢一馬,這事就過去了。
而能說通王妃的就隻有王爺了。
所以,就看雲擎給不給力了。
雲擎說道:“王妃不願意放過餘叢的,要不然兵變的事我也不會瞞着。
”主要是餘叢犯下的事太大了,他都不知道如何跟玉熙開口說情。
許武神色有些黯然。
一直快開晚飯了,玉熙才回到後院。
六個孩子看到玉熙臉色難看立即齊齊望向雲擎。
棗棗最先開口:“爹,你又做什麼惹娘生氣了?
”這些天,棗棗一直在抄寫經文,認真得不得了。
讓玉熙欣慰的是,抄寫完的經文棗棗能倒背如流。
這表明,棗棗這次是真的用心開始抄寫了。
雲擎受不了六個孩子譴責的目光,忙說道:“這次是公事。
”
聽到是公事,六個孩子也就不說話了。
隻要不是又鬧什麼美人就成。
用過晚膳,玉熙朝着浩哥兒說道:“阿浩,你留下。
”這次的事,玉熙打算讓浩哥兒參與其中。
棗棗見狀,帶着柳兒跟三胞胎出去了。
一出主院,佑哥兒嘀咕道:“娘真偏心……”
話沒說完,後腦勺就被棗棗拍了下。
棗棗說道:“娘就算偏心,也是偏心你,什麼時候偏心過我跟阿浩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夥。
佑哥兒很是着惱,摸着腦袋說道:“你要再打我的頭,我等會就去告訴娘,讓娘還罰你抄寫經書。
”
棗棗哪會怕佑哥兒:“哈,本事漸長了呀,竟然學會告狀了。
”
佑哥兒也就那麼一說,哪裡真會告狀。
隻有無用或者小人才喜歡告狀呢!
睿哥兒小聲說道:“大姐,爹娘有事都跟大哥說,都不跟我們說。
”這樣讓他們很失落呢!
棗棗沒在動手,而是說道:“說什麼?
說了你們也不懂,何必浪費時間。
”
又被小瞧了,佑哥兒哼哼道:“都沒說,你怎麼就知道我們不懂呢?
”
棗棗一點不羞愧地說道:“那些事我都搞不懂,你們能弄懂?
”說完,棗棗望着三胞胎道:“不過你們也别沮喪,等你們長大了,有事爹娘也會告訴你們了。
”
佑哥兒恹恹的說道:“那得等到猴年馬月了。
”
柳兒倒沒什麼想法。
浩哥兒是嫡長子,将來要繼承爵位,爹娘有事隻跟他說也是天經地義的:“大姐,你說這次娘生氣會因為什麼事?
”她消息沒棗棗靈通,上次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棗棗對這個壓根沒興趣:“你不用擔心。
爹不會騙我們的,既然他說是公事那肯定是公事了。
隻要不是什麼美人娘就算生氣也不會很長時間了,三五天就到頂了。
”
柳兒道:“希望如此了。
”她是不希望再出現上次的事了。
那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雲擎走到玉熙身邊,小聲說道:“玉熙,這事就不要讓阿浩知道了吧?
”讓兒子知道他包庇餘叢,這樣讓他很沒臉呢!
玉熙哼了一聲道:“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之前怎麼就敢瞞着我呢?
雲擎,你可是答應過我再不瞞我任何事,這話到現在都還沒滿三個月呢?
”玉熙現在已經開始懷疑雲擎的信用了。
雲擎苦笑道:“我也是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說這事?
”
浩哥兒聽得迷糊,問道:“娘,到底是什麼事呀?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雲擎見玉熙不開口,隻能硬着頭皮将餘叢的事說了下。
這回沒添油加醋,而是将知道的都一五一十都說了。
浩哥兒面色很冷,那模樣跟玉熙冷臉時一模一樣:“爹,餘叢都敢鬧兵變,這樣的罪你還想放過他?
”
雲擎忙道:“我沒想放過他,我隻是想留他一命。
”隻通敵這一條就足夠将餘叢打入深淵了。
浩哥兒現在知道為何他娘會這般生氣了。
咳,他爹太重情義,卻沒考慮過大局。
還是娘說得對,他爹不适合當一個皇帝。
浩哥兒闆着臉說道:“爹,餘叢必須死。
若是留他一命,其他将領以後有樣學樣,到時候如何處置?
殺是不殺?
”情份再重,也得看犯下什麼事。
若隻是一般的過錯,輕輕放過也就算了。
這樣的重罪,不管什麼情分都不能放過。
見玉熙仍然沒吭聲,雲擎做最後的努力:“真的不能留他一命嗎?
”雖然說餘叢變得不成樣子,但到底也是一起長大的。
讓他殺餘叢,真下不了手。
玉熙仍然不說話。
浩哥兒則想也不想就說道:“不能。
”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否則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