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輝臨走之前,與甯海說了想送和哥兒去京城念書的事。
“爹,和兒很聰明,學東西一學就會。
百家姓,他三天就學完了。
如今,已經能倒背如流。
”他其實也希望甯海能同意和哥兒去京城念書。
以後孩子通過科舉入仕,不用再打打殺殺,挺好的。
甯海靠在枕頭上,問道:“這是你的主意,還是湯氏的主意?
”
“是我的主意。
”
甯海壓根就不相信:“你會舍得讓和哥兒獨自去京城?
這事,是湯氏的主意吧!
”
看着甯海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方輝沒辦法再否認了:“她也是為了孩子好。
爹,和哥兒确實是讀書的料。
”
“倒沒想到,這才幾年她的心就大了。
覺得壯哥兒有的,她兒子也應該有。
”人心易變,不過幾年時間湯氏就不滿現狀。
等過些年孩子大了,欲望越發大了。
所以說,他當年的未雨綢缪,并不是多心。
方輝覺得甯海誤解了湯氏,說道:“爹,雪珍不是這樣的人。
爹,和哥兒這般聰慧,桐城的先生水準又不高。
我們是不想耽擱和哥兒,所以才想送他去京城念書。
”
甯海嗤笑一聲,也沒繼續再說湯氏的不好,沒有意義:“我年歲大了身體又不好,管着壯哥兒跟航哥兒兄弟已是勉強,再沒精力幫你養孩子了。
”其實壯哥兒跟航哥兒幾兄弟,并不是甯海一人在管。
甯湛雖然忙,但有方嘉的前車之鑒,他從沒放松過對幾個孩子的教育。
隻是這話,他懶得說。
方輝有心,自然知道。
若是無心,說再多他也不會感激阿湛。
不過,隻要壯哥兒心裡記着甯湛的好就足夠了。
方輝有些羞愧:“爹,是我思慮不周。
”
“是你思慮不周,還是拗不過湯氏的懇求,我心裡很清楚。
”方輝就是這個性子,他沒辦法拒絕至親的請求。
以前是方嘉,後來是馬氏,如今變成了湯氏。
這些年,甯海早就看透他的性子了。
品性沒問題,是個心正的,可行事沒原則容易被至親的人所影響。
方輝是真的特别喜歡湯氏,聽到甯海這話意有所指,急忙道:“爹,你誤會……”
甯海揮揮手說道:“和哥兒聰慧,你們想讓和哥兒回京城念書這是好事。
不過我年歲大了沒辦法幫你照料孩子,而你跟阿湛已經分家,再沒道理讓兄弟幫你教養孩子。
”年歲大了身體也不大好,有些事就想得不周全。
甯湛,正好彌補了這部分呢。
可甯湛也很忙,順帶幫着教導下壯哥兒他會做。
可若是再接了和哥兒,他肯定反對。
方輝道:“是我魯莽了。
”
甯海倒沒生氣,隻是說道:“孩子聰慧能念書是好事,也别荒廢了他。
方輝,你可以讓湯氏帶着孩子回京念書的。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方輝調回京城。
這樣,一大家子就都回京了。
不過他知道,方輝肯定不會回京的。
方輝如今是從四品的武将,在桐城晉升的空間還很大。
可若是回京,怕這輩子都越不過三品了。
方輝說道:“爹,我會考慮的。
”其實壓根不會考慮,因為他不會讓湯氏回京。
一來他舍不得跟湯氏分開,二來湯氏帶着孩子回京又不能住到安陽侯府内,家裡沒個主事的男人很容易被人欺淩。
肖氏進屋,問了甯海:“我怎麼好像聽到和哥兒念書什麼的,方輝跟你說什麼了?
不會是嫌你沒教好壯哥兒吧?
”
甯海笑道:“他要敢說這話,我非打死他不可。
”勞心勞力幫他教孩子,還敢嫌沒将孩子教好,可不得好好收拾一頓。
見甯海不欲說,肖氏也就沒繼續追問下去:“阿湛剛跟我說,要與我們一起回去。
我跟他說得等爹七七後再走,讓他先回去。
”另外甯海身體不行,他們坐馬車肯定會走得比較慢。
阿湛要當差,這次是請假出來的,可不能耽擱太長時間了。
“讓他先回去,等爹的頭七過了,我們就動身回京。
”鐵虎沒了,這裡也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等方輝跟甯湛走了後,甯海就與鴻博說道:“我想進山裡看看。
”
鴻博有些不放心地問道:“舅舅,你身體吃得消嗎?
”
“多帶些人,爬不動就讓人擡。
”這次再不去看看,以後就沒機會再去了。
鴻博看向肖氏。
肖氏點了下頭:“圓了他的這個夢,以後也不會再整日念叨了。
”
鴻博見狀,隻得與甯海說道:“舅舅,那三日後我們再去吧!
”先派人将那條路清下,若不然都是荊棘樹枝,不好走。
三日後,一行人天蒙蒙亮就上山了。
山上比山下可冷多了,好在帶了禦寒的衣物。
走了兩天,才到達石屋。
石屋好久沒住人,帶着一股透心的冷意。
肖氏走進去,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住在這麼陰冷的地方身體,莫怪你身上寒氣那般重。
”
甯海笑着道:“我身上的寒氣是冬天冒雪打獵造成的,與屋子沒關系。
冬天我們會燒炕,晚上睡覺熱乎乎的。
估計是好久沒住人,所以才感覺特别冷。
”
帶着甯氏到了屋後,指了下長滿雜草的一片地,甯海說道:“以前這裡是菜地,一到夏天院子挂滿了黃瓜豆角等各類菜蔬。
做飯的時候,直接去摘就行。
”可惜好多年沒住人,都荒廢了。
“菜可以自己種,糧食呢?
”山上也沒法種糧食了。
甯海笑着道:“也種糧食,不過很多都被野物糟蹋了。
好在山上吃的東西很多,加上爹擅打獵家裡不缺肉吃,所以也不用買多少糧食。
”
第二日,甯海興緻勃勃地帶着弓箭要去打獵,肖氏攔都攔不住。
結果,将腰給閃了。
肖氏氣惱不已:“你當自己還是二三十歲呢?
都六十多歲的人,還逞強。
”
甯海也很郁悶,不過是想獵隻兔子,結果卻将腰給閃了。
因為這個意外,一行人匆匆地下了山。
買了膏藥回來,肖氏将燙熱的膏藥使勁貼在甯海身上。
“哎喲……”
肖氏冷哼一聲:“疼死你算了,省得讓我整日擔驚受怕的。
”
甯海理虧,沒敢吭聲。
方輝帶着壯哥兒跟航哥兒回到鎬城,已經是二十天以後了。
回到府裡,壯哥兒問道:“爹,娘還是住以前的院子嗎?
”
方輝嗯了一聲道:“她跟你姐,還是住以前的院子。
”馬氏住的是正院,後宅之中最好的院子。
哪怕方輝再喜歡湯氏,他也不能讓其越過馬氏。
要不然,唾沫星子都能将他噴死。
壯哥兒聽了這話,就急匆匆地跑去找娘了。
航哥兒跟在後面叫道:“大哥,你等等我呀!
”
湯氏正在教女兒茜茜詩經,看到方輝高興得不行:“夫君,你回來了。
”自嫁給方輝後,兩人就很少分開。
茜茜看見方輝,伸手就要抱。
方輝很喜歡湯氏生的三個兒女,平日對他們很寵溺。
嚴父慈母,在他們這裡掉了個個了。
湯氏說道:“茜茜,不許調皮。
你爹剛回來很累,現在需要休息。
”
方輝看着眼眶中噙滿淚水的小閨女,瞬間就心軟了,忙走上前将她抱在懷裡。
結果,卻被閨女嫌棄了。
因為二十多天沒洗澡,身上帶着一股味。
湯氏好笑不已,忙吩咐了婆子打了熱水給他泡澡。
在湯氏幫着他搓後背的時候,方輝說道:“壯哥兒随我一起回來了。
還有,遠航也跟着來了。
不過開春後,他們就得回京城。
”
湯氏手一頓,然後故意以一種嬌嗔的語氣埋怨道:“怎麼這麼大的事都不寫信告知我一聲,我也好收拾房間。
”
方輝搖頭道:“不用收拾,壯哥兒肯定是要住馬氏的院子裡。
航哥兒在侯府的時候,就是跟壯哥兒住一塊。
到這裡,也不用再額外給他安排房間了。
”
“好。
那我等會送些新的棉被等物件過去。
”她管着家,這些事自是她安排了。
給方輝又搓了幾下後背,湯氏小聲問道:“夫君,和哥兒的事你與爹說了嗎?
”
方輝沉默了下說道:“說了。
不過爹說他年歲大身體也不好,沒辦法照料和哥兒。
”
壯哥兒是孫子,和哥兒也是孫子,可這态度卻天差地别。
想到這裡湯氏一陣難受,當下哽咽道:“都是我,是我連累了和哥兒。
”
其實就算和哥兒是壯哥兒的同胞弟弟,甯海也一樣不會同意的。
他是希望兒孫都出席,可那也得量力而為。
方輝轉過身,抓着湯氏的手說道:“雪珍,和哥兒現在太小了。
就算爹願意讓他去京城,我也舍不得。
雪珍,我想好了,等和哥兒滿了十歲就送他去京城念書。
”十歲了,也差不多可以獨立了。
湯氏有些遲疑地問道:“到時候爹會同意讓阿和去京城念書嗎?
”
方輝糾正道:“雪珍,爹隻是說自己年歲大了照料不了和哥兒,沒說不讓和哥兒去京城念書。
我在京城有宅子,和哥兒去京城念書無需住到安陽侯府去。
”所以,這事也無需甯海的同意。
湯氏面色微變:“可和哥兒那麼小,不住安陽侯府,很容易被人欺負的。
”
“既你不放心,那就等他再大些去京城求學吧!
”說完,方輝說道:“你放心,我會給和個人找個好先生的。
”
湯氏怕再說惹得方輝不高興,當下點頭道:“好。
”看來,她得自己想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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