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瘋魔
殺人不過頭點地,可這封信……簡直是比殺人還狠的誅心啊。
若說在看到這封信之前,有人問李天馥為了替一個陸天卓複仇,弄得母親被逼死,和親姐離心,她後悔嗎?
她定然會說不後悔。
可今日看到這封信,李天馥竟然悔了。
她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不甘心明明都是嫡女,可為什麼長姐可以繼承皇位為所欲為,她就要和親,要和自己心愛的男人分開,即便是陸天卓已經不能算是個男人,可在她心裡也是她最愛之人,想要攜手共度餘生之人。
她其實要的很簡單,就是在西涼有一座公主府,讓她和陸天卓安度此生就是了。
陸天卓死後,她恨自己的母親……恨長姐,恨白卿言……恨白家軍,恨整個晉國,恨整個西涼!
恨為何要犧牲她一個人去換西涼的平安,那要那些将士是做什麼的!
她可是公主!
她是西涼最尊貴的公主!
她覺得是長姐……是母親,是白卿言他們害死了陸天卓!
她從來沒有想過,其實就算是她不去晉國和親,以陸天卓連命根子都能舍棄的性子,還是要來晉國為他義父報仇的。
李天馥突然想起母後臨去之前說的那句話,母後說她……因為一個男人瘋魔了。
是啊,李天馥因為一個男人瘋魔了!
卻又不僅僅隻是因為一個男人,她還是因為父皇和母後對她的不看重,因為……從小她都知道父皇将來是要将皇位傳給長姐的,不是她!
父皇對她們姐妹二人從小培養的方向便不同,長姐要學習的那些東西,父皇從來不教她。
所以,她恨!
“公主……”關章甯低聲開口,“陛下臨去之前惦念的還是您,别再陷入仇恨之中,那是陸天卓的仇恨,并非公主的!
公主……您現在是西涼皇室唯一的血脈,按照陛下的遺願活下去才是!
陛下早已經給您安排好了,有忠仆相伴,公主又還年輕,何愁此生找不到一個可心的人共度餘生?
”
李天馥淚水如同斷線,她随手将李天驕的親筆信擱在一旁,擡手擦淚水,手肘擔在桌幾上,瞧着關章甯不敢大聲說話的模樣,高聲道:“外面的都走遠一些,本公主要洗澡了你們還守在門口要做什麼?
偷窺嗎?
”
門外把手的兩個小兵對視一眼,走至院門外把手。
聽到那守着門的小兵走遠,李天馥這才勾起唇角,戲谑瞧着關章甯道:“西涼已經沒了,西涼皇帝也沒了!
你又不想複國,為什麼放着安生的日子不過,要來救我這個被囚禁的西涼公主?
若是當初你收到這封信……就燒了信,當做從來都不是西涼的暗樁,你還年輕……就算是被大周疑心是暗樁,将來不能往上爬,但大周抓不到實證,你就還是白家軍的将軍,定然能夠平安終生。
”
“我是西涼人,忠于陛下……忠于雲家!
從不敢忘!
”關章甯看着還在故作鎮定的李天馥,“公主,我等都在等着您的決定,隻要您願意……重新開始一段生活不在話下!
我等可以救公主殿下離開大都城,前提是公主殿下願意同我們走。
”
見李天馥不為所動的模樣,關章甯又道:“公主若是還想要殺了大周皇帝報仇,在公主殿下安全之後,我一定會為公主殿下辦妥。
”
李天馥唇瓣嗫喏,她認真瞧着關章甯,半晌之後才一臉嘲諷道:“你可……真是忠誠的可憐。
”
關章甯垂下視線不堪李天馥,隻道:“屬下從出生起,就被教導要忠誠,即便公主殿下……”
對李天馥不敬的話,關章甯到底沒有說出口,隻道:“屬下的确是曾經萌生過想要做一個大周人,想要成為真正的白家軍,可我是西涼啊!
隻要西涼陛下有命,屬下還是會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
“那就去做一個大周人,做一個白家軍!
”李天馥拿起桌幾上的信,放在燭火之上點燃,“忘記自己是西涼人!
”
“公主殿下!
”關章甯睜大了眼。
李天馥瞧着那明明滅滅吞噬紙張的火苗,半垂着眼睑,看着那幽藍火苗将她長姐的字迹緩慢吞噬,變成焦黑的灰燼,她道:“就當從來沒有收到過這封信,我也從來不知道你是西涼埋在白家軍之中的暗樁,你就是大周白家軍的将士,去吧……”
這算是李天馥,最後對這個西涼人僅存的一絲善良。
“既然已經從陛下那裡領命,屬下就必須救出公主,今日來便是同公主殿下商議出一個日子的!
”關章甯神色未變,語聲堅定,“屬下今日來同公主殿下說了之後,便會岀去聯系西涼舊部,五日之後來接公主殿下離開,若是公主殿下還珍惜我們這些西涼舊人的性命,就随他們一同走!
公主的仇……屬下舍命來報!
”
“李天驕從哪兒找了你這麼蠢的一個人!
”李天馥低笑一聲,擡手抹去淚水,“陸天卓的仇,是私仇,不需要你們來報!
我也不想活了,你們不必白費力氣。
”
“公主殿下如今可是西涼皇室唯一的血脈了,公主殿下說這樣的話……就不怕對不起太後和陛下,還有疼愛您的父皇嗎?
”
關章甯定定望着李天馥,對于這位公主的事迹他也聽說過,甚至打從心底裡覺得這個公主不值得救,為了一個太監就瘋的棄整個西涼不顧,這樣的公主……根本就不配稱為公主。
可陛下既然給了他秘旨,讓他來救李天馥,他是不論如何都要将李天馥救出去的。
“陛下不求您複國,不求您複仇,隻求您……給西涼皇室留下一點血脈!
”關章甯咬牙切齒,“作為西涼皇室公主,您前半輩子從未為西涼做過什麼,如今西涼沒了……難道連這一點都不能為你的母親和長姐做到?
”
關章甯心中有怒火,聲音難免拔高了些,他生怕驚動已經被李天馥趕到院外的守兵,朝隔扇外看了眼,沒有聽到外面有動靜,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