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七章 我們早點睡吧
蕭誠被白露拉開時,木棍正要敲向劉光棍的後腦勺,就差那麼一點。
手就被溫暖的柔軟牽走了。
在聽到她解釋後,周圍的目光不再是恐懼和厭惡時,似乎有一粒種子,落到他心裡,在布滿陰霾的角落裡紮根。
從未有過的體驗,說不出什麼感覺,總之不是從前那般排斥。
連來白露房裡睡,都變得自然而然,仿佛本應如此。
是的,因為雜物房漏雨,雖然已修好,但蚊帳洗了,床闆還是濕的。
白露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忘了。
“對了!
”
她想起來忘記什麼了。
起身跨過睡在外面的蕭誠,蹬蹬蹬跑去角落裡的大袋子裡,翻翻找找。
不一會兒,就拿着東西開門出去。
蕭誠看着門開又關上,皺了皺眉,為什麼不叫他讓開,而是跨過去。
大晚上不睡覺,又去哪?
“叩叩叩——”
蕭偉正往膝蓋塗抹藥酒,聽到敲門聲手一抖,手忙腳亂把褲管放下來。
把藥酒放回抽屜,去開門。
“你來幹嘛?
”
見是白露,小家夥的語氣不太好,眼底還有幾分剛隐藏不住的失落。
白露聳了聳鼻子,盯着蕭偉上下打量一眼,然後把藏在身後的新書包拿出來,越過他,走進屋裡,放到木桌上。
“你的新書包。
”
木桌前的椅背,挂着一個針線歪七扭八的舊布包,裡面裝着課本。
白露隻看了一眼,便朝看着新書包愣住的蕭偉招手:“過來。
”
“我看看哪裡受傷了。
”
蕭偉本來以為是過去看新書包,都擡起腳邁步了,聞聲立馬停下。
搖頭:“我沒受傷。
”
白露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桌面,輕聲說:“我聞到藥酒的味道了,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活絡油。
”
被麻袋蒙着臉時,她什麼都看不到,但有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
小家夥該不會被揍了吧?
蕭偉被她上下掃描的目光,掃得頭皮發麻,依舊固執不承認。
“那我想拉開抽屜看看,可以嗎?
”白露在問他,手指已經開始拉抽屜。
“如果你受傷了,不告訴我,傷口你又擦不到,會越來越嚴重的,我可以幫你,或者,你哥也可以。
”
“不用!
”蕭偉用力搖頭表示堅決。
卻沒阻止,白露拉開抽屜的手。
“果然是活絡油啊……”
活絡油産自香港,主要治療風濕骨痛、舒筋活絡、祛瘀生肌、跌打扭傷……
白露的爺爺是軍官,家裡有活絡油,是以前爺爺那些老朋友送的。
她小時候訓練時磕着碰着,爺爺都是用這個給她擦的,記憶猶新。
不過這東西,在九十年代,可不便宜,尋常百姓難用得起。
沒想到,蕭偉居然有。
“那是我媽媽留給我的。
”蕭偉一反常态的解釋,甚至似乎怕白露誤會什麼,又說道:“如果大哥受了傷,也可以用。
”
白露挑了挑眉,輕笑一聲,再次朝他招手:“過來,我看看哪受傷了,如果伱不過,我就叫你哥過來幫你檢查。
”
果然蕭誠就是個活閻王。
七歲小孩都怕他,二話不說就過來了:“就膝蓋撞了一下,其他地方沒傷。
”
七歲的蕭偉也是小男子漢了,白露也不好撩他衣服,手指隔着衣服點在他身上,左一下,右一下。
通過觀察他的微表情,判斷其他地方還有沒有受傷,所幸除了膝蓋,隻有肩頸處青了一塊,應該是被踹了。
床尾換下來的衣服,都有一個大泥腳印,白露眼眶微熱。
這是……為她受的傷。
“嘶!
”
肩膀突然被用力按了一下,蕭偉痛得下意識縮回去,皺着眉頭瞪白露。
白露讪讪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聽說這樣按,傷口上的淤血散得更快,會更快愈合,恢複更健康的好身體。
”
蕭偉信她才怪。
白露把藥酒放回抽屜,擡手輕揉了揉小家夥頭頂:“以後,碰到打不過的就跑遠點,小孩子哪有大人力氣大,要是不小心受傷太嚴重,以後容易長不高哦~你也不想長得比哥哥矮太多吧?
”
聽前話蕭偉還想反駁,哥哥二字一出,到嘴的話立馬收回去。
白露也算找到制住他的高招了。
“好了,很晚了,早點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
蕭偉盯着白露的背影,欲言又止,難掩欣喜的目光,在新書包上轉了好幾圈,來回反複,眼看她就要走出門。
咬了咬牙,小嘴蹦出别别扭扭的聲音:“那個,書包是給我的嗎?
”
白露回頭,莞爾一笑:“當然,要好好學習哦,書包可是用哥哥的錢買的。
”
話落,輕輕帶上門。
轉身就看到,蕭誠倚在門邊,雙手環臂,姿态閑适,深邃如海的眼眸,含帶幾分淡漠的慵懶,目光幽幽看着她。
嘴角還挂着幾分似笑非笑的玩味。
“铛,铛,铛……”
牆上的時鐘撞了十下。
白露腦瓜子嗡嗡響,突然覺得有點冷,臉上的笑容開得更燦爛了:“很晚了,我們也早點睡吧。
”
說着就一溜煙跑回房。
跑得比兔子還快。
床很大,足夠兩個人睡,哪怕一人一張被子,也綽綽有餘。
白露卻卷成粽子一樣,縮在最裡面,就差沒鑽進牆裡了。
老天啊!
她長這麼大,從沒談過戀愛,更别提和男人睡一張床,她隻是有點緊張,害怕,不不不!
她不緊張,不害怕!
隻是不習慣而已!
大概因為卷得太厚,男人躺下來時,隻聽到輕微吱呀一聲,并沒有太大的下沉感覺,白露眨了眨眼睛。
莫名松了一口氣。
她剛才擔心的是,木闆床的承重力度,是的,沒錯!
想起第一次見面,差點被蕭誠反催眠,白露還心有餘悸。
看他資料時,就知道他不簡單。
進入他記憶後,更受震撼。
若非事關父親和外公的安危,她也不會私自涉險,發現他更鮮為人知的一面,原來,一切黑暗,都有源頭。
蕭誠本該和平常人一樣,有幸福的家,美好的童年,有慈母嚴父,父母在街上經營一家馄饨店,生意很不錯。
一切都在他三歲時,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