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都可以,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試一試呢?
郁遠想着,頓時覺得心氣都足了幾分。
他道:“隻是我從來沒有打理過田莊和山林,怎麼算把田莊和山林打理好了?
又怎麼能讓阿爹覺得我有能力管家呢?
”
郁棠就怕郁遠不相信她,如今郁遠能夠正視她的建議,她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之前祭祖的時候,我們不是回過鄉嗎?
”她道,“田裡的事我沒有注意,倒是家裡的山林,長得全是些雜樹,我記得聽人說過,我們家那邊的山林是能種一種可以做蜜餞的果子樹的。
如果我們能種這種樹,到時候結了果,就可以做成蜜餞賣了。
”
當初郁氏兩兄弟分家的時候,郁博想着郁文隻知道讀書,就主動把良田給了郁文,留了沒什麼收益的山林。
所以郁棠說的那片山林,實際是屬于郁遠家的。
而郁遠家的這片山林這麼多年來除了能冬天裡賣點柴,就沒有其它的什麼收益了。
郁遠聽了眼睛一亮,道:“你仔細想想這件事是聽誰說的?
有人做過這種蜜餞嗎?
吃起來是什麼味道的?
”說着,他又發起愁來,“就算能做蜜餞,可我們家到哪裡去找做蜜餞的師傅?
”
他們臨安城這邊的糖多是從廣西那邊過來的,所以比較貴。
經濟上差一點的人家有時候吃個粥坐個月子什麼的,就放蜜餞進去代替糖。
所以蜜餞特别受歡迎。
但做好的蜜餞多出自于湖南,他們這邊就算是有人會做,那也是獨家的手藝,他們未必就能找得到會這門手藝的師傅。
郁棠拍了拍胸,狡黠地笑道:“問我啊?
”
郁遠看她一副鬼機靈的樣子,想到她經曆了那麼多的事還能一如從前那樣開朗,就很為自己的這個妹妹驕傲。
他不由爽朗地笑,半是佯裝半是正經地朝着郁棠揖手,道:“請阿妹教我!
”
或者是因為沒有了心事,郁遠的笑聲有點大,惹得半船的人都望了過來。
顧家派出來的人也望了過來。
隻是他們彼此不認識。
顧家的人自認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面的,沒想到會在這去鄉下的船上見到一對相貌氣質都不同一般人的兄妹,在心裡感歎了一番之餘,不由地浮想聯翩,看來臨安也是個鐘靈毓秀之地,還有如此出衆的人物,不知道自家那位因為“相貌堂堂”而被太太推崇的姑爺是不是也如這兄妹兩人一樣……
郁遠意識到兄妹倆打擾到了别人,臉色一紅,低下頭去,不再說話,這才讓大家收回了剛才的目光,又各自開始聊各自的。
“阿妹有什麼主意?
”郁遠再開口,聲音壓低了一半不止,“快别賣關子了。
”
郁棠抿了嘴笑了一陣子,這才如郁遠一樣壓低了聲音道:“我會做蜜餞,但隻是小打小鬧地做過,要是想賣給商販,可能還要想辦法試一試怎樣做出來的蜜餞才能賣個好價錢。
至于我們家那片山林能種什麼樣的果子,就得阿兄你自己去打聽了。
不過,我聽說那樹大約齊屋高,結出來的果子紅通通地,大拇指頭大小,酸酸甜甜的,有核,做蜜餞的時候要把那核取出來,做出來的蜜餞也是酸酸甜甜的,特别開胃和解饞,很多人家的小孩子或是老人家沒有胃口的時候就喜歡買些回家,吃幾顆就好。
他們……咳,做成了蜜餞我們可以用這個說事,肯定能賣得好。
”
前世,因為這片山林的事,高氏常常罵郁遠,連隻能偶爾回郁家的郁棠都撞見過好幾次,不免對自家這片在裴家手裡變成了金饽饽的山林非常地好奇,曾經借着去給父母的衣冠冢上香的機會跑去察看。
裴家雖然對産業管得很嚴,但聽說她是郁家那個捧着夫婿牌位嫁到李家的小姐,禀報過裴三老爺之後,還恭敬地請她進去瞧了瞧,送了兩匣子最好的蜜餞給她帶回去。
現在想來,當初她就承過裴宴的人情。
不僅如此,管山林的小管事還曾經與有榮焉地告訴她,那種黃色的果子叫沙棘,是裴三老爺去他一個在西北做官的朋友那裡遊玩的時候發現的。
想到這裡,郁棠臉上有點發燒,也有點心虛。
她道:“要是我們家能種出那種果子,做出來了蜜餞,如果能在裴家的鋪子裡賣就好了。
”
蜜餞這種生意,最賺錢的是那些商家,反倒是做蜜餞的,賺的全是些辛苦手藝錢。
就像種棉花的沒有棉布衣服穿,種稻米的沒有白米飯吃一樣,賺錢的都是那些商家。
郁遠沒做過這樣的生意,也不知道這種生意有多少賺頭,最重要的是,他最終還是想把郁家的漆器鋪子做起來的,做蜜餞,于他而言更多的是證明自己的能力,能借此拿到家裡的話語權。
所以郁遠直覺就認定這隻是個小打小鬧的小生意,并沒有放在眼裡。
他道:“裴家是做大生意的,未必瞧得上這樣的小買賣。
若是能做成,給姚三兒賣也是一樣的。
現在就是得想辦法找到你說的那種樹。
”
這很不一樣。
如果這生意能做成,他們家不過是包了裴家前期最苦的活計,依舊像前世一樣,把裴家應得的利潤給了裴家。
雖說大雁還在天上飛,他們不應該這個時候就燒開水,去計較利益得失,但這件事涉及到了郁棠做人做事的底線,她還是覺得應該和郁遠說清楚才行。
“阿兄,裴家于我們家有大恩,”她堅持道,“我們郁家有今天,多虧有了裴家的庇護,我們不能忘本。
蜜餞的生意,隻要我們家做了,就必須給裴家賣。
其它的生意,是我們家的就是我們家的。
”
她雖然沾了重生的光,卻不能因為她的重生損害别人家的利益,謀取别人家的東西。
郁遠仔細想想,覺得郁棠的話也有道理,他再沒異議,道:“那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等回去之後我就跟阿爹說,,看看阿爹是什麼意思。
”說完,他沖着郁棠笑道,“若是阿爹同意我管鋪子,那你就去山上種樹去。
我們家那麼大的一片山林,沒辦法時是沒辦法的事,現在有了辦法,可不能就這樣白白地浪費了。
”
郁棠愕然。
郁遠嘿嘿地笑。
郁棠哭笑不得。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
他們一路順風順水地回到了臨安城。
臨安城裡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掃竈過小年了。
郁棠剛剛梳洗完就被郁文拎着去了大伯父家。
郁博不知道是剛從鋪子裡回來還是根本沒有去鋪子裡,居然在家裡等着她。
待她和大伯父問過安之後,郁博讓人把剛梳洗完的郁遠也叫了過來,問他們兩人:“怎麼樣?
這次去杭州城有什麼收獲嗎?
”
語氣間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郁遠不由和郁棠交換了一個眼神,他代表兩兄妹開口道:“還好!
去姚三兒那裡坐了坐,又和佟二掌櫃吃了頓飯,帶着阿妹去街上逛了逛,發現杭州城的鋪子都各有特色,要不比别人都賣得便宜,要不就是小夥計特别機靈,要不就是有獨門的手藝。
”
他不慌不忙地,把這兩天在杭州城的所見所聞都娓娓地一一道來。
這也就兩天的功夫,郁棠突然間發現自己的大堂兄好像又穩重了很多,漸漸能看得到前世那個成功又自信的身影了。
難道是因為有了奮鬥方向的緣故?
郁棠想着,思緒卻不由地飄到了那沙棘果上。
她不好把自己重生的經曆告訴阿兄,自然也就不能直白地讓阿兄直接去找沙棘樹了,隻是依靠她的描述去找沙棘樹,不要說她阿兄了,對于任何一個人都無異于大海撈針,也許幾年都沒有收獲,對于急着讓大伯父重視他的大堂兄而言太慢了。
最好的辦法是她通過前世的記憶想辦法找到沙棘樹,并且能盡快栽種成功。
那除了裴宴和裴家,還有誰知道這種樹呢?
郁棠絞盡腦汁。
郁遠那邊則如她所料,雖然鋪子裡的生意很不好,除了開業那天熱鬧了一下,這幾天幾乎沒有賣出過什麼東西,但郁博還是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把鋪子交給郁遠管理的提議。
用她大伯父的話,她大堂兄還沒有成家呢,哪懂什麼做生意?
對于郁遠提出的由他來打理田莊山林的事也嗤之以鼻:“靠幾畝田地幾畝林子的收益能做什麼?
你不要再異想天開了,好好跟着我學手藝做生意,等你和相小姐成了親,再給我生幾個大胖孫子,我也就到了含饴弄孫的年紀了,到時候鋪子的生意就交給你和阿棠,我就和你叔父一起幫你們管教孩子,怎麼也能供個秀才舉人出來。
”
郁遠郁悶得不行。
他什麼時候連郁棠也不如了!
家裡的鋪子不是交給他,讓他好好地照顧郁棠,而是交給他們兩個人。
那他這個阿兄是做什麼的?
除了生幾個大胖孫子就沒有其他的作用了嗎?
他獨自坐在屋裡生了會兒悶氣。
可生氣之後再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
郁棠靠着她自己的能力已經在他阿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是個能和他并肩的人了。
而通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來看,郁棠也的确有這個能力和他并肩,不,甚至說,郁棠是比他更有主見,更有能力了。
他這個做哥哥的已經不如妹妹了。
郁遠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跑去了郁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