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将這個疑惑說了出來,并且問自己兩個學生:“你們覺得呢?
”
翟升翻了個白眼:“這說是李縣令親兄弟都有人信。
”
徐雙魚鄭重其事的:“這倒不至于,頂多是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你看氣度就能看出來——”
付拾一:……我可憐的公公,足不出戶,就被扣了個屎盆子。
不過她也覺得徐雙魚說得對:“會不會是李縣令阿爺哪個兄弟做的孽?
”
翟升在旁邊,眼睜睜的看着李家清白家風就這麼被潑黑了。
除辛在門口,幽幽的問了一句:“你敢不敢問李縣令?
”
付拾一縮了縮脖子,幹笑兩聲:“其實我想,我猜到了他的身份了。
你們聽沒聽過,嘉誠縣主十分癡迷李縣令的事情——”
這個事情,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王二祥立刻亢奮起來:“怎麼不知道!
這個事情,還要早一些。
你們是不知道。
比起河源郡主,嘉誠縣主簡直就是瘋了一樣!
”
付拾一眼睛都亮了:?
?
?
願聞其詳!
!
!
王二祥端了個小闆凳,就地坐下,清了清嗓子就開始講起了嘉誠縣主的光輝事迹。
怎麼說呢,現代那些讨人嫌的私生飯,可能是得到了嘉誠縣主的真傳。
譬如,偷偷購買李長博用過的東西——李長博去旁人家中做客,喝過水的杯子,被嘉誠縣主讨要走。
李長博吃過的那盤點心,她也要都帶回家。
甚至李長博的各種墨寶,寫廢了的東西,她也買通人偷出來。
甚至,李長博穿過的鞋襪,她都想辦法偷過——那時候,李長博來長安趕考。
而那時候,李長博還比較年輕。
至于偶遇什麼的,攔路表白什麼的,傷害和李長博有過接觸的年輕女子什麼的,更是家常便飯。
付拾一聽完,深深感歎:李縣令這麼反感河源郡主,莫不是也有這位的豐功偉績?
他從不看一眼别的女子,莫不是也是因為被荼毒得有了心理陰影?
這麼一想,她忽然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感謝嘉誠縣主的:若不是她,李縣令未必能單身到今天,便宜了自己呢!
付拾一正色的,由衷的誇了一句:“有時候,蟾蜍也是一味好藥。
”
翟升和徐雙魚:?
?
?
就連除辛也莫名:“好好的怎麼提到了蟾蜍?
”
于是付拾一給大家講了天鵝公主被癞蛤蟆觊觎的這個故事。
除辛差點笑昏厥過去:“嗯,蟾蜍還真是一味好藥。
”
其他幾個人震驚臉:什麼時候付小娘子損人都這麼文雅了?
!
付拾一問王二祥:“那你聽沒聽說過,嘉誠縣主後來的丈夫是長什麼樣?
”
“嘉誠縣主很寶貝,輕易不帶出門。
”王二祥壓低聲音,神神秘秘:“不過根據可靠消息,嘉誠縣主的丈夫,和李縣令像一個模子出來的。
當年還有人偷偷懷疑,嘉誠縣主是不是将李家哪個旁支的孩子給弄來了。
而且,聽說她丈夫年歲比她小。
”
付拾一明白了。
于是目光再落在躺在那兒倒黴蛋身上,就更同情他了:這可真是太倒黴了。
付拾一想了一想:“想辦法找到嘉誠縣主身邊的侍女,讓她們來認一認。
再不行,就隻能讓嘉誠縣主來認了。
”
雖然不是驗屍,但其實也和驗屍沒有什麼區别——這個倒黴蛋兒,隻剩下了一口氣。
當衣服脫開那一瞬間,付拾一他們就倒吸一口涼氣:太禽獸了!
真的太禽獸了!
這個倒黴蛋兒的身上,有皮損。
怎麼樣的皮損呢?
就是那種剝皮造成的皮損。
胸口的一大片皮膚被剝離後,底下的肌肉組織,看得一清二楚。
由于組織滲液,衣服已經黏在了傷口上,所以脫下衣服時候,明明在昏迷中,可對方還是疼得整個人都在抽搐。
這無異于是再一次的揭皮。
付拾一已經知道那四塊皮是從哪裡來的了。
而被剝皮的範圍,顯然比那四塊皮更大。
應該是剝皮下來後,又重新的切過。
這樣大範圍的皮膚缺失,除非是重新植皮,否則根本不可能好起來。
可能一時半會不會死,但随着時間過去,感染,化膿,最後人就會死在并發症上。
付拾一很清楚一點,這個時代,治療,也隻是拖延時間,承受更多的痛苦。
而最後,死亡也依舊會到來。
她沉默的讓到了一邊去,讓除辛來看傷口。
除辛原本診脈,覺得人還有一線生機,可以試試。
但現在看着這一大片傷口,就驚訝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付拾一告訴她:“小腿上,肚皮上,還有後背上,都有同樣的傷。
”
她頓了頓:“以我對人體的了解,恐怕傷口是長不好的。
”
除辛說不出話來,迅速檢查一遍他全身,果然肚皮上還有一塊同樣大小的皮膚缺失,後背的更誇張,可能是切壞了一次,所以有兩處一大一小的傷。
小腿上的最小。
但是每一個傷口,都已經開始化膿了,肉和衣服黏在一起,撕開時候,就會讓人疼得肌肉不住的抽搐。
而面對這樣的傷口,翟升都有點絕望:“前後都有傷口,這可怎麼放?
”
付拾一也很無奈。
最後,他們隻能将人側着放。
怕他自己撐不住,所以翟升和徐雙魚兩個就幫忙按着肩和盆骨,固定姿勢。
可這樣也不是辦法,總不能一直這樣。
除辛看着人,不自覺的露出憐憫和哀痛來。
身為醫者的仁心,讓她見不得這樣的情景。
付拾一輕聲道:“想辦法,讓他清醒過來一陣吧。
或許,他還有想說的話。
再然後……或許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
”
身為醫者,除辛意識到付拾一的意思後,下意識張口就想反駁:“怎麼可以——”殺人?
可是後面的字,最終還是頹然的被咽下去。
眼耳口俱損,看不見,聽不見,說不出,就算活着,其實也沒多大的意義。
更何況,也活不下來。
她當然比付拾一還要清楚,這樣的傷,她治不好。
大夫治的是病沒錯,可是到了一定程度的病,她就無能為力了。
那已經不是病,而是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