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緊緊抿着嘴唇,壓着所有情緒,和厲海對視。
厲海最終避開了她的目光,側身讓開一條路:“方良,情況不好。
”
付拾一幾乎是飛奔過去的。
方良被安置在草棚子裡。
一撩門簾,裡頭一股血腥味撲出來。
除辛也在裡頭,正專心的處理傷口。
徐雙魚,翟升,甚至羅樂清都在,幾個人身上都是血。
場面看上去有點吓人。
屏風後頭,隔開了一個小小的手術室,方良就躺在床榻上。
他的臉色更加可怕,整個臉上猶如敷了厚厚一層粉,血色一點也透不出來。
而且他的嘴唇幹燥,臉頰微微凹陷,皮膚失去光澤,這也是失血過多,有點脫水的樣子。
關鍵是,他躺在哪裡,呼吸很微弱。
不仔細看幾乎要以為那是個死人。
雖然站得遠,但也能看到他的傷口是在腹部,口子很大,斜着幾乎拉開了整個腹腔。
付拾一的專業知識瞬間跳出來:這麼大的傷口,如果是切透了,搞不好腸子都要掉出來。
于是付拾一下意識的問了句:“腸子掉出來了?
”
徐雙魚和翟升是負責掌燈遞東西的,聽到聲音轉頭一看,都是吓了一跳。
徐雙魚欲言又止,最後也沒敢多說,隻能是幹巴巴回答一句。
付拾一默默的留下一句:“讓大夫開出猛藥來,盡量涼血敗毒。
叫人時刻守着他,屋子盡量少進出,接觸他之前,必須洗手穿幹淨的,水煮過的罩衣。
”
面對這樣的傷口,其實能做的事情真的不算多。
不管是失血,還是傷口感染,都能要了方良的命。
但她身上可能帶着細菌,所以,付拾一并沒有湊過去,隻留下這麼一句後,就退了出去。
方才她也沒讓春麗他們跟進去。
此時她一出去,春麗立刻紅着眼睛問:“方良怎麼樣了?
”
他們基本天天都在一起辦事,方良忽然出事,春麗感覺心裡就像是被人猛的錘了兩錘子,又疼,又悶,還喘不過氣。
像以前扛麻袋時,實在是扛不動,一下子被貨壓倒了的時那種感覺。
付拾一沒隐瞞:“傷得很重。
你接下來就在這裡守着吧。
能幫忙就幫忙,幫不上忙,萬一……也能跟他說兩句話。
”
春麗沒聽懂付拾一的意思,隻哭出聲來,還糾結付拾一呢:“可我要保護小娘子——”
“有我呢。
”馬牡丹将春麗拉到了門邊,用力将她肩膀一按:“你就在這裡。
”
春麗這才安心留下。
付拾一轉頭進了隔壁的棚子。
裡頭十分安靜,可重要人物都在。
其中有狼狽的徐坤,有徐坤手底下不良帥謝榮,還有高力士,以及另外一名武将。
看見付拾一推門進來,所有人的面色,都齊刷刷變了一變。
高力士滿面無奈:“你怎麼還是找過來了?
”
付拾一反問他:“我要是不找過來,明天高将軍打算用什麼借口糊弄李縣令家裡人?
用什麼理由來糊弄我?
”
這話有責問的意思,透出隐隐的怒意。
付拾一也頭一次面對高力士時候,沒了笑臉。
高力士卻隻覺得理虧,隻歎一口氣:“這事兒,不敢驚動太大。
而且,萬一明日人找到了呢?
”
付拾一一下抓住重點,一字一頓:“所以,李縣令不是去追兇手了,是失蹤了,對嗎?
”
“确切地說,是綁架。
”高力士解釋一句,“你來了也好,說不定你能幫忙将人找回來。
”
這話讓付拾一直接愣在了當場:“綁架?
還有人能綁架李縣令?
”
雖然李長博身邊隻跟了個方良,但是在救災基地裡,方良受傷了,當時肯定驚動了旁人,李長博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付拾一心中冒出來一個念頭,直接讓她悚然一驚:“李縣令不會是受傷了吧?
”
她的語氣吓得高力士連連擺手:“沒有沒有,當時李縣令雖然昏過去了,但是并沒有打鬥,應該不嚴重。
”
“昏過去了?
”付拾一又一次抓住了重點。
“被人在後脖子上擊了一下,當時就昏過去了。
方良也是忠心護主,被一群難民糾纏着也要沖過去,不知誰掏出了匕首,給他來了這麼一下——”高力士大概覺得方良已經是活不了了,語氣頗有些惋惜。
付拾一聽得更擔心了:頸椎受傷,可不是小事。
萬一是個生手,搞不好直接醒不過來了也有可能。
“那他們沒去追?
”付拾一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吓得自己亂了陣腳,隻問最緊要的。
高力士沒開口,隻瞥了徐坤一眼。
徐坤衣裳都是破的,身上全是塵土,臉上還有一些擦傷,他一開口,就顯得語氣稍弱:“我帶頭去追了,結果那些人也是可惡,扔了拌索過來,把我從馬上給摔了。
後頭人被我擋了一下,再追就沒了蹤迹。
”
付拾一很想撬開徐坤的腦袋看看裡頭裝的是啥:沒有這個實力,你帶什麼頭追!
可偏偏徐坤這樣緊張去追了,又搞成這個樣子,結果雖然不好,但也不是他的本意,所以,也不好朝他發脾氣。
“總有個大概方向,派人找了嗎?
”付拾一不想和徐坤說話,所以還是轉過頭,又看向了高力士。
高力士點點頭,“我叫人沿路一直去找了。
他們帶着人,定走不遠。
而且他們既然沒有當場殺人,隻是将人帶走,那肯定是有所求,你也不要太着急。
”
“這樣的情況下,着急也沒有用。
”付拾一知道高力士的意思,所以表明了自己态度。
她看上去的确很冷靜,冷靜得過分,以至于高力士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到底付小娘子對李長博的感情,有多深?
為何竟是半點也不慌亂擔憂?
付拾一非但沒有露出慌亂擔憂,甚至還有了下一步的計劃:“當時事情在哪裡發生的?
帶我去看看現場。
”
她轉頭問徐坤:“保護現場,這個總該做了吧?
”
開口回答這個問題的是謝榮:“徐縣令當時昏過去了,我吩咐将那些人都控制起來了,現場也保護了。
我勘察了好幾遍,但是得出來的線索有限。
”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我怕有疏漏,我再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