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長博的問話,陳七狗點點頭:“對,當時我動了心,就答應了。
然後我們就商量了一下細節。
”
“他下樓去後沒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而我悄悄的将那些布拉回了家去。
”陳七狗努力回憶當時細節:“等傍晚我下了工,就悄悄的過來,他給我開了後門。
”
“然後我們就上樓去,用麻袋将人套上,擡了下來。
再一起運回了我家,扔在了枯井裡。
”
李長博聽到這裡,就問他一句:“你們搬運屍體時候,屍體是什麼情況?
桌上可有飯菜點心之類?
”
既是吃了砒霜,那肯定是有渠道的。
而且加上主仆二人就在屋裡,還闩上了門,說明他們在沒有發作時候,就回了客棧屋裡。
李長博覺得,大概率是主仆二人在客棧裡吃了東西。
結果陳七狗聽見這話,立刻道:“點心是有一包的,但是我們誰也不敢動,畢竟兩人都死了——除了值錢的東西,衣裳之外,我們其他東西,都扔了。
”
“當時他們還買了一些别的幹糧,不過都裝在包袱裡。
隻有那一包點心,放在桌上。
另外還有一壺水。
”
“桌上有幾個杯子?
”李長博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
陳七狗想了想,卻不太确定了:“好像有兩個,又好像不隻——當時忙忙慌慌的,我背着屍體就走了。
其他東西,都是夥計收拾的。
”
李長博皺眉,但也隻能作罷。
陳七狗如今這麼配合,在這種小事情上,不會撒謊。
而且陳七狗說得對,當時那種情況,估計他也沒怎麼留意其他情況。
但是李長博有一點很确定:“你覺得,他們主仆二人,當時是不是要離開長安了?
”
“應該是。
”陳七狗點點頭,這次很肯定:“他們都收拾好了。
錢也好,衣裳也好,幹糧也好,都是裝在了包袱裡。
”
“但是他們具體什麼時候走,好像沒人知道。
”陳七狗有些擔憂的看李長博,遲疑着問:“還能找到兇手嗎?
”
李長博失笑:“既是現在知道怕,為何當時不報案?
”
陳七狗歎一口氣:“我也想過,要不要去報案。
可那夥計說得對,咱們兩個誰也說不清楚。
而且,是他們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中了毒,怪得了誰?
這就是老天爺給我們的機會。
”
“把人丢下去之後,我也不安了好幾天。
後頭聽說那夥計回了老家娶親,我這才安下心來——他一走,這個事情就徹底沒有人知道了。
”
說到這裡,陳七狗笑了一笑。
隻是笑容有點苦澀:“我怎麼也沒想到,最後會在這個時候,被周永吉說破。
”
“更沒想到,我怎麼這麼倒黴,先是瘸老三這個倒黴催的坑了我,然後周永吉那王八蛋也要落井下石!
”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臉上重新恢複了陰鸷,眼底閃爍的也全是恨意。
很顯然,他最終還是将這筆賬,算到了周永吉的身上。
這倒不奇怪。
李長博早就看出來了,這個陳七狗絕對不是什麼大度的人。
反而心裡是很記仇的。
周永吉跟他的過節,過了半年,他尋到了機會都還要報複回去。
現在這個事情,陳七狗一旦真出去了,指不定怎麼報複周永吉呢。
陳七狗已經又罵了一句:“姓周的也不是什麼好人!
背地裡不知做了多少糟爛事呢!
”
李長博淡淡提醒:“有句老話說得很對,凡事退一步,世上的事情,就會好上許多。
”
陳七狗卻顯然沒将這個話聽進去,反倒是梗着脖子說了句:“憑啥子總是我們退?
他們有錢有勢,所以就能不退?
”
見他聽不進去,李長博也懶得多費唇舌,隻緩緩道:“這件事情,即便你與夥計沒有殺人,可也毀屍滅迹,同樣也是要論罪的。
你可清楚?
”
陳七狗一下子焉巴了:“知道。
”
下一刻,他又仿佛是多了幾分希望:“但好歹總還有性命。
”
“數罪并罰,流放是跑不了了。
這些日子,就好好養傷吧。
”李長博站起身來,看陳七狗,忽又問:“那些錢呢?
”
既是偷盜而來,自然是要追回那些錢,将來還給富商的家裡人。
陳七狗一愣,臉上不太自然,最後說了句:“那些錢都花得差不多了。
畢竟我賭錢,輸了不少——剩下的,就在我家櫃子裡放着。
鑰匙在床褥子底下。
”
李長博淡淡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出來之後,方良立刻忍不住問:“陳七狗明顯是在說謊,郎君打算怎麼辦?
”
李長博神色平淡:“反正到時候錢不夠,就将宅子抵給人家。
左右藏錢不會藏在别人家。
”
方良呆了片刻,默默的拍了句馬屁:“郎君神機妙算,誰的小心思也逃不過郎君的眼睛!
”
李長博斜睨方良:“譬如你想娶妻的事情?
”
這下,方良是一個馬屁也拍不出來,臉上漲紅成了個猴屁股,他既羞澀又緊張的看李長博,難得扭捏一句:“全憑郎君做主——”
“我看春麗不錯。
”李長博面上浮現出淺淡的笑意,眼底也略有促狹。
方良當即就慘叫了一聲,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擺手三連:“我不行,我不敢,我沒錢。
”
春麗那個吃法,得家裡有多少錢,才敢娶她回家啊!
想了想自己那點私房錢,方良頓時毛骨悚然,本來生出來一點娶妻的心思,全都消散了。
他義正言辭道:“我一心隻想伺候郎君和付小娘子,成了婚反倒拖我後腿!
春麗是個好女郎,不如還是給她尋個更好的人家吧!
我看莊子上有不少管事的兒子,都等着娶妻呢——”
那些莊子管事,不說錢有多少,但是飯肯定能管飽!
适合春麗!
李長博微微揚眉,嘴角慢慢的露出似笑非笑來。
那一點點弧度,搞得方良異常的心虛。
方良最後一溜煙小跑:“我去問問,那夥計找來沒有!
”
不過,那夥計還真被找來了。
更巧合的是,那夥計今天本來是要去迎親的,喜服都穿上了,正要出門,卻被不良人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