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李龜年找的這個歌姬,唱得那叫一個好。
深情款款,情意綿綿,而且歌聲還帶着穿透性。
以至于付拾一在屋裡,都能隐約聽見。
然後羞恥到不敢擡頭。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腦子一抽,才想出來這麼一個馊主意。
這種演唱會,就應該開個私人演唱會!
怎麼能在婚宴上唱響!
三首歌,除了花好月圓之外,其他兩首,現在看來都是大意了。
但李龜年和歌姬,還是盡心盡力的演奏完了,一個字也沒拉下。
本來計劃的是,賓客們邊吃飯邊聽歌。
但是現在,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就連杜太夫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聽罷了,盧知春悄聲問李長博:“這是付小娘子寫的?
”
李長博紅着臉點頭,倒不見多羞恥,反而眼睛有點亮閃閃的——
盧知春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十分貼切的形容詞:“付小娘子這個歌,十分的大膽直白,又真誠懇切。
毫無迂回。
”
也就是結了婚。
如果沒結婚,隻恐怕要被人說一句“流氓”了。
盧知春頓了頓,再補充一句:“付小娘子心意,人盡皆知。
她對你,果然一片真心。
”
河源郡主則是拽着盧娘子的袖子,喃喃道:“和這個一比,我當初那樣算什麼啊——”
盧娘子揉了揉僵掉的下巴,也是跟着感慨:“付小娘子可真是大膽。
但想想也覺得合情合理,夫妻兩人,若是情深至此,何愁将來?
”
河源郡主艱難點頭:“太猛了。
”
付拾一:嗚嗚嗚,我隻是腦子抽了一抽。
不過,其實付拾一不知道的是,效果也不像是她想的那麼尴尬。
隻是今天所有人被李長博敬酒的時候,都被調侃了一句:“恭賀李縣令(李郎君)喜得如此情深似海的嬌妻!
以後可切莫辜負了啊!
”
這一個傍晚,李長博光是點頭稱是,就不下百次。
就連李春山也湊到了王甯身邊去,羨慕的提了一句:“你當年,怎麼不給我弄一首呢?
”
王甯斜睨過去:喝多了?
李春山躊躇,但還是沒忍住:“要不現在來一次?
我們可以悄悄的,不讓這麼多人聽了——”
王甯在李春山腰間掐一把,面上維持着得體笑容,話語裡卻是咬牙切齒:“要來也是你來!
再說了,人家這是成親,你還想再成親一回?
”
李春山吃痛,趕緊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酸溜溜的想:終究還是被兒子超越。
最後,李龜年和歌姬,足足将這三首歌,重複了三次,才換了其他的。
這還是賓客們自己要求的。
本來最開始就是看熱鬧心态,故意調侃李長博。
可等聽久了,衆人就發現:這歌詞乍然一聽太直白,再聽就隻覺得好上口,等三遍聽完,怎麼自己好像都會了?
這一天,長安城裡歸家的馬車上,不少都傳來了輕輕的哼唱聲:“愛你一萬年~經得起考驗~”“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月亮代表我的心~”
甚至于,沒多久的将來,某位李姓少年背着劍,在路邊偶然聽了幾句“月亮代表我的心”,于是若有所思很久。
再那之後,他就開始關注月亮。
寫詩詞時,也開始寫月亮。
當然,那是後話。
隻說婚宴差不多,李春山便拍了拍自家小兒子的肩膀,“這裡有我們,你去陪新娘罷。
”
李長博聽見這話,忍不住的還有點小激動。
他搓了搓手,盡量壓住迫不及待,維持住穩重樣子:“那兒子去了。
”
其實他不知道,他的語氣早就出賣了他的内心。
就連腳步,都是輕快的。
李春山在背後笑罵:“平日老氣橫秋,今日倒看出點年少的味。
”
王甯在旁邊,戳了李春山的老底:“這父子相承。
”
李春山:……
李長博到了新房屋外,要推門時,卻又有些忐忑起來。
趕緊先低頭看一眼自己儀容,略整理一下衣衫,還聞了聞是否有濃厚的酒氣,這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屋門。
說實話,這比他參加科考時候還緊張。
然後,他就看見付拾一站在喜娘和兩個丫鬟身後,看他們打撲克牌。
四個人還被他推門聲音吓了一跳,忙不疊的往袖子裡掃牌,一個個都心虛無比——
再看付拾一,那叫一臉無辜和坦蕩:“也不知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幹等着實在是無聊。
但我沒打。
”
兩個丫鬟和喜娘:瑟瑟發抖。
李長博都氣笑了:合着就我一個人緊張?
不過今日付拾一臉上粉白,妝容精緻華麗,和平日素面朝天完全是兩個風格,這麼無辜看着他,竟硬生生被李長博看出了幾分妩媚嬌羞來。
他還是消了氣:“先喝合卺酒罷。
”
喜娘這才想起自己的職責,忙不疊的去拿合卺酒,拿錦囊和剪刀。
雖然她竭力莊重和肅穆,但還是有些尴尬:怎麼就沒忍住誘惑呢!
合卺酒其實并不是酒有什麼特殊,而是酒杯特殊。
喝合卺酒,用的酒杯是一隻小葫蘆,對半剖開制成,合在一起,仍舊是個完整的葫蘆。
這也寓意着夫妻二人喝過合卺酒,便可同心同德,夫妻一體。
而葫蘆,也寓意着福祿,同樣是期望夫妻二人日後福祿綿長,一生順遂。
喝過合卺酒,付拾一肉眼可見的活潑了些許:“現在呢?
又做什麼?
”
喜娘還沒見過如此主動的新娘子,當即咳嗽一聲:“就是……系同心結。
”
然後喜娘分别從李長博和付拾一的頭上剪下一縷頭發來,仔仔細細的我綁在一處,然後系成同心結——頭發乃是父母所授精血所化,是比性命也差不多的存在,此時兩人頭發纏繞在一處,便代表着二人互相交纏,再也不分彼此。
喜娘将同心結鄭重其事放入錦囊中,又遞給他們夫妻二人:“這個收好了。
”
李長博接過來,仔細系在了床頭上:“明日我尋個小匣子,仔細收起來。
”
交給付拾一,他不放心!
尤其是在付拾一喝酒了情況下!
喜娘指了指床上鋪的那些喜果:“這些不能丢,回頭在上面滾一滾,然後掃到一邊即可。
過了新婚夜,再行處置。
”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這麼多核桃,不會硌得慌嗎?
”
李長博拉住付拾一,毫不猶豫:“好。
”
喜娘實在是無法面對李長博,趕緊拉着小丫鬟就跑。
跑了一半想起來:“郎君和娘子梳洗後,就趕緊去青帳中吧。
别耽誤了吉時。
”
付拾一:……哦,要去吹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