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阿耶隻是搖頭,然後說當時安安睡着了。
付拾一忽然問一句:“他當時是不是摔過跤?
膝蓋都跌破了?
”
然而對方一臉茫然。
顯然是不知道這個事情。
于是付拾一就輕歎一聲。
然後再問一句:“你們最後一頓飯吃的是什麼?
”
“羊肉湯?
”對方想了一會兒,終于是想起來了。
付拾一就又輕歎一聲。
也就是說,安安被買回去,還是吃了一頓飯的。
也許當時,兇手第一次殺人,還是沒那麼狠心。
而安安也沒那麼快就丢了命,中間還摔了一跤。
反正付拾一覺得,安安摔跤,多半是因為看不見熟悉的人。
到了這個地步,其實也沒什麼可多問的。
李長博問他:“若是再見到那人,你可能認出?
”
“能的,能的。
”對方拼命點頭,有些小心翼翼讨好的看一眼厲海。
厲海面無表情,抱住手臂。
都以為是找到了線索,可沒想到……
不過,徐坤這個時候卻說了句:“他怎麼知道他們家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總不能天天都在那守着吧?
”
醫館藥鋪裡,可不是讓人一直呆在那兒的地方。
而且如果呆的久了,難道就不會有人看見嗎?
他這句話提醒了衆人。
付拾一忍不住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頭一回覺得徐縣令竟然是這麼聰明呢?
!
李長博也是微笑一下,難得誇贊一句:“徐縣令很是犀利。
”
徐坤就忍不住的挺胸昂首,那樣子就跟是中了狀元也沒什麼區别了。
那樣子吧,就差點将所有人都逗笑了。
于是,剛回來的厲海,又出去一趟,将那大夫也帶了過來。
然後隻管叫兩個人對質。
那大夫被叫過來時候,多多少少也是有點兒懵的。
然後看見安安的阿爺安仁新,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還問了句:“你家孩子如何了?
”
王二祥冷笑一聲:“出了你們醫館的大門,就将孩子賣了,你問他,他答得上來就怪了。
”
大夫頓時吃驚:“你怎麼——”
安仁新連擡頭的勇氣都沒了。
看大夫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恐怕還真不知,所以隻能問他:“别的孩子沒買,就買來他家的孩子,據他說的,他出來後,就遇到了那人,問他賣不賣孩子。
”
“當時他隻去了一回吧?
那個人是如何知道安安長不大,治不好,安家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呢?
”徐坤問這話時候,一臉高深莫測和意味深長,壓迫力十足。
從這一點看,他其實業務能力也是不錯的。
大夫當然吓得不輕,連連擺手:“我可不敢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我家時代行醫,都是靠着口碑走到了今日,如何敢胡作非為?
再說了,我們是救人,可不敢害人!
”
販賣人口,從來都是喪盡天良的事情。
“那你覺得,那人是如何知曉的呢?
”徐坤似笑非笑再問:“那可是你的地盤。
我問過安仁新,他說是出來才遇到的。
也就是說,看病時候,那人可不在場。
”
大夫傻眼了。
這個事情……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
眼看着大夫一下子腿腳發軟,隻是剩下了着急的辯解,李長博這才慢悠悠的問:“我們知道未必是你,畢竟你要坐診,後頭還有病人。
沒時間去通風報信。
但是你家活計——”
“對對對,有可能是小海!
小海他是剛來半年的學徒,前幾日就說實在是學不會,回家去了……”大夫一下子燃起了希望,拼命回想之後,就有了人選:“那天是他跑來跑去,替我引病人過來看診。
看到了一半的時候,他就退出去了,直到快要完事,他才回來。
當時還氣喘籲籲的。
我以為他去如廁,也就沒多問!
”
衆人聽着他這個話,頓時都無語了。
這算什麼解釋?
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
這麼一解釋之後,就更像是大夫自己在強行找借口了好嗎?
李長博咳嗽一聲。
徐坤則是冷笑一聲。
大夫自己也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話沒什麼說服力,當即急得臉都白了,一個勁道:“是真的,是真的。
他家住哪裡我是知曉的!
就在長安城!
”
這下,徐坤和李長博才露出一點感興趣的樣子來。
大夫飛快将地址說了。
然後扯出帕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王二祥領了這個差事,頭也不回的出了衙門。
付拾一猜,可能是真的被問煩了。
而大夫和安仁新誰也不能走,也都被請去“喝茶”。
安仁新被帶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那安安現在——”
“走吧,我帶你去辨認一下。
”付拾一說了這麼一句,雖然是按照流程來,但其實是可以更委婉溫和點,多考慮一下家屬心情的。
當然現在嘛,付拾一覺得沒必要。
李長博也沒反對。
安仁新一路跟着付拾一到了驗屍房,倒是沉默寡言的。
付拾一讓徐雙魚和羅樂清兩個人去将安安的屍身擡上來。
說實話,雖然是整理過遺容,但是畢竟過去那麼久,那個味道和樣子,還是沒辦法改變的。
付拾一掀開了蓋在臉上的布:“你來看看。
”
隻看了一眼,安仁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大聲尖叫起來:“這絕對不是安安!
絕對不是!
安安怎麼可能是這樣子?
”
付拾一抱住手臂,揚眉冷聲問他:“那你覺得,安安該是什麼樣子?
”
安仁新卻像是瘋了,嘴裡翻來覆去隻有這麼一句。
徐雙魚小小聲:“别是吓瘋了吧?
”
“自己的兒子,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羅樂清也是冷冷的。
鐘約寒面無表情:“多看幾眼就行了。
畢竟回頭還要帶回去安葬。
”
三人詫異的看鐘約寒一眼:難得他話這麼多啊……
不過,安仁新被這話給折磨得不輕。
甚至于有點兒崩潰。
他忽然就跪在地上,對着安安磕頭:“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是我豬狗不如,是我對不住你——”
付拾一:?
?
?
别是真的吓瘋了吧?
羅樂清他們幾個人,也是臉上多少有些狐疑。
不過,鐘約寒卻還是面無表情:“說不定再說一點,他聽見了,還真能原諒你。
不過,現在你仔細看看,他是真的死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