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付拾一這樣一點破,衆人這才驚覺,一切都像是早就計算好的。
而面對付拾一的這些話,周永吉像是終于想起來回應,不過他隻說了一句話:“我是不小心殺了人。
至于錢——陳七狗不是什麼好人,我算計他怎麼了?
”
這話真叫一個理直氣壯。
付拾一一瞬間竟有點兒無語凝噎。
不隻是付拾一,就連其他人也是無話可說。
可沒想到,根本不隻是如此,周永吉接下來梗着脖子看一眼周王氏,冷哼一聲:“要不是她做成那樣,我哪會弄錯?
”
頓了頓,他又忽說了句:“說不定就是她想弄死我,所以故意做成那樣。
隻是沒想到我沒吃,送給了别人!
”
這話一出,整個長安縣的人倒是沒太意外。
可是周王氏卻傻掉了。
她呆呆的擡頭看周永吉,整個臉上都是不可置信。
過了很久,她才傻呆呆問了句:“你說啥子?
”
周永吉卻看都不看周王氏,更不要說理會。
而他說出來的話,也再一次刷新了衆人的認知:“反正點心不是我做的,我隻是拿錯了。
而且吃也是他自己吃的,一切都是陰差陽錯,與我無關!
”
“李縣令真要找兇手,那兇手就是她!
”周永吉的手指伸出來,指的卻是自己的妻子周王氏。
周王氏還呆呆的,像是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李長博眉心漸漸皺攏,盯着周永吉的目光更是灼灼,直看得周永吉低頭回避不敢對視。
他冷冷開口:“點心的确不是你做的,可卻是你拿給侯鑫的。
事後你也故意隐瞞侯鑫之死,更妄圖将這個事情推給陳七狗。
就算我無法以故意殺人定罪與你,但是過失殺人,騙人錢财,栽贓誣陷,都是同樣的重罪!
數罪并罰,同樣也可判你個秋後問斬!
”
付拾一直到這個時候,才覺得胸口裡一直堵着的惡氣陡然舒緩下來:是了,現在斷案不僅是根據律法,輕重更完全是縣令說了算。
而道德是非,更是判定的重要原因。
不管最終能不能證明人是周永吉故意殺的,但是周永吉都會受到懲罰——
付拾一忍不住惡毒一把:像這種摳門吝啬,不講道義,甚至連自己妻子都這樣對待的男人,真的就該讓他去死!
周永吉被李長博這一番話弄得徹底傻眼了:“不,你不能——”
李長博嘴角浮起一絲淺淡微笑:“我能。
”
接下來竟也不讓周永吉多說,直接道:“帶下去吧。
”
厲海立刻将周永吉拖了出去,連一聲多餘的聲音都沒讓周永吉說出口。
付拾一看一眼周王氏,又看一眼李長博:那周王氏怎麼辦?
結果下一刻,李長博就看向了周王氏,态度竟是緩和下來,更有點兒循循善誘的意思:“你丈夫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至于你,你将你知曉的情況都說了,我會從輕發落。
”
這話讓周王氏眨了眨眼睛,有點回過魂來:“真的?
”
“李縣令從不騙人。
”付拾一立刻接話,“長安縣的人都知道!
”
周王氏呆呆的看了李長博幾眼,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這個殺千刀的,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不得不說,市井婦人罵起人來,還是怪厲害的。
反正付拾一聽了半天,愣是沒找出一句重複的。
而且,其他人也愣是找不到合适的插嘴時機。
直到周王氏哭累了住口,衆人這才緩緩的回過神來。
李長博也才又開口:“你将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
周王氏這才帶着濃厚的哭腔将事情完整的說了一遍。
卻原來,周王氏最開始去買砒霜,的确是為了藥耗子。
但也用不了那麼多。
是周永吉知道這個事情後,提了一句多買點,到時候他有用處。
他們家從來都是周永吉做主的,周永吉說的話,周王氏從來不會不聽,于是就買了那麼多回來。
藥耗子雖然一要将砒霜拌在糧食裡,但是用不着做成點心。
而這個點心,是周永吉讓周王氏做的。
周王氏雖然疑心,但是周永吉隻說還有個朋友也要帶回去藥耗子,所以特地請他幫忙做成這樣。
于是,直到那天晚上周永吉将那杏仁糕帶出門,周王氏也沒多想。
直到,她發現周永吉給侯鑫準備的貨根本就不對,而且後面陳七狗居然将那些東西貪了下來自己賣,侯鑫卻再沒有出現。
周王氏心裡有猜測,但根本不敢問周永吉。
這件事情,她還真不知那麼多内情。
所以才會在剛才第一次被問時候,不知說什麼好。
那時候,她還想着要替周永吉隐瞞呢。
結果,沒想到周永吉最後居然說出那樣的話來。
等到周王氏說完前因後果,長安縣衙門衆人看着她,不知該是同情,還是該罵一句糊塗。
但是周王氏幫周永吉殺人,以及替周永吉隐瞞,也是事實。
李長博沉吟片刻之後,就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打三十個闆子吧。
”
三十闆子下來,運氣不好的,就傷到了骨頭,到時候好了,腿也會瘸。
當然就算好了,也肯定是要受罪。
少說也得趴三個月。
周王氏這一次,卻罕見的沒求饒和求情,居然痛快的接受了這個刑罰。
王二祥悄悄的說:“看來,也算是學聰明了。
要是咱們縣令有心要她跟着受罪,現在還不得收押?
”
“世上哪有純粹的傻子?
”石頭跟着嘀咕一句,語氣頗有點唏噓:“要是我,隻要能留下命,我就知足。
況且現在,周家那鋪子還落她手裡了呢。
而且有兒有女,到時候下半輩子還不是一樣享福?
”
付拾一則是看向李長博。
李長博坐在那兒半晌沒動,也不知是在想神麼。
付拾一上前去,問他:“怎麼?
覺得自己心太軟了?
”
“周王氏說的話,不全是真話。
”李長博淡淡道:“那杏仁糕,做的時候她未必沒想到,做成那樣精緻,根本不像是要藥耗子。
”
但是周王氏還是做了。
付拾一揚眉:“那你為什麼不戳破她?
還放她回去了?
”
結果李長博倏地勾了勾唇角:“因為别的懲罰,都不足以出這一口惡氣。
她就算心理明白,但是她也隻是縱容和不揭發,算不得大罪。
但是,她現在回去,過完年,侯家人過來,案子徹底落定,他們是需歸還貨款的。
另外還要賠償。
”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懲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