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于李長博這個定心丸的質量如何,宋俊生顯然是持懷疑态度。
宋俊生最終戚戚道:“李縣令還是少與我說話罷。
不然,我這安生日子怕是要毀于一旦啊。
”
李長博咳嗽一聲,保持住鎮定:“宋郎君剛開始帶孩子,可有什麼不習慣的?
我家付小娘子對這方面,多少有些經驗——”
有沒有的,話是要說到位的。
宋俊生還真有點兒問題想請教,當即就找付拾一,發愁的問起了孩子晚上做噩夢的問題:“問了才知道,不隻是昨天晚上,幾乎每天晚上都做。
”
付拾一一頭霧水,不明白為啥這個問題問自己,但還是盡力幫忙:“那具體夢見什麼了?
”
“夢見人骨頭架子,還夢見有人在跑,以及有人拼命喊叫。
”宋俊生一臉認真,就差拿出個小本子記筆記了:“我就不太明白,怎麼會做這樣的噩夢?
”
聽完了宋俊生的訴說,付拾一倒沉默了。
她不難猜到為什麼小孩子會夢見這個。
所以,付拾一歎息一聲之後,壓低聲音和宋俊生說:“或許當時月娘動手的時候,小的那個什麼也不知道,但是大的那個,隐約也是知道的。
就算當時不知道,後頭也知道了自己聽見的動靜是什麼意思——”
“那畢竟是朝夕相處的人。
所以,會留下心理陰影也正常。
至于人骨頭——她很可能在山洞的時候,看見那堆骨頭了。
”付拾一悄悄看了一眼安靜吃米粉的姐姐一眼,将聲音壓得更低:“當時月娘帶兩個孩子進山洞,自己身子又虛。
很可能睡着了的時候,不知道孩子動過那堆石頭。
”
這樣一來,不僅解釋了為什麼姐姐會夢見這個,也解釋了為什麼偏偏那時候,骨頭就被人看見了。
因為如果是這麼大的孩子,她可能動了石頭,看見骨頭後,因為害怕,就沒将石頭蓋回去——而月娘心煩意亂中,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李長博輕聲接了一句:“如果是這樣,她甚至隐約會覺得,是不是她自己害死了月娘。
”
這種想法,很可能随着孩子越來越大,越來越明白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逐漸加深。
宋俊生已是完全聽愣了。
随後漸漸的就覺得心口有點兒發酸。
尤其是看見姐姐還不忘照顧妹妹的乖巧樣子時,更是覺得心口疼。
宋俊生收回目光,多少有些焦急:“那怎麼辦?
”
這個問題,付拾一想了一想,也有點兒不知所措:“隻能慢慢開解?
”
可具體怎麼開解,還真就不知道了。
宋俊生立刻懵了:“付小娘子不知曉嗎?
”
付拾一也懵了:“怎麼我應該知曉嗎?
”
始作俑者李長博咳嗽一聲,默默的挪開了目光,然後和稀泥:“隻能盡力讓她明白,父母的死,都與她無關。
不管她發現沒發現那骨頭,其實她阿娘已經殺了人,就不可能不受到責罰。
而且,那個孩子的死,也不是憑空發生,也是因為她阿娘做錯了事。
”
有了這麼一個開拓思路的開頭,付拾一很快也想出來一個馊主意:“每天讓她沒時間想這些,也行。
要麼讓她念書練字?
不然騎馬射箭也行——”
這兩樣,一文一武,都是需要大量時間和功夫才能學出個名堂的。
結果這樣一個主意,不僅李長博贊同,宋俊生也是奉為圭臬。
付拾一唯有同情的看向姐妹兩,心中默默的道歉:以後你們寫作業的時候,千萬别怪我!
吃過了米粉,付拾一和李長博一路回了衙門,趙嘉很快就過來了。
趙嘉看上去是個挺斯文俊美的男人,即便已是三十,但人看上去還是很年輕。
反正光看外表,絲毫看不出趙嘉有什麼不對勁。
比起他,葉烨更像是個黑心的——畢竟臉也黑。
以貌取人當然不行,但也不耽誤别人下意識對趙嘉客氣了些。
趙嘉微笑問李長博:“不知李縣令這樣着急叫我來,是有什麼事?
”
李長博與趙嘉對視,嘴角似挂了點笑又似是冷淡一片,他端正坐着,氣度天然:“趙郎君坐下再說。
不急。
”
趙嘉撩了衣裳坐下,儀态很好,随後才笑着解釋:“主要是家中還有事情。
有個妾侍要生産,我若不在,怕她不能安心。
”
付拾一微微驚訝看一眼趙嘉,吃不準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如果是真的,李長博将人扣下不放,還真顯得有點兒不近人情——
這是一種無形的施壓,心理上的壓迫。
李長博對于趙嘉這樣的說辭,笑了笑,不動聲色的就将話怼了回去:“趙郎君說笑了。
此事起因不在我,至于耽誤了什麼事——我也說聲對不住罷。
”
嘴上說着對不住,但是态度是半點對不住也沒有,話更是說得明白:就算出了事,也是趙嘉你自己折騰出來的,怪不得旁人。
趙嘉擡眸看一眼李長博,面上笑容微頓一下,随後才加深了:“都說李縣令才貌無雙,如今一見,果然非凡夫俗子可比得。
”
對于如此贊譽,李長博寵辱不驚,淡淡笑了笑:“是嗎?
趙郎君郭譽了。
不過在這裡的人,都非凡夫俗子,反倒是卧虎藏龍的。
我實在是自歎不如。
”
打完了這個機鋒,李長博不願再磨嘴皮子,索性問了正事兒:“趙郎君昨日提的買點心?
那你可知,點心鋪子裡出了毒點心。
劉縣令吃了,差點毒死。
”
沒毒死,也差點被折騰死。
趙嘉臉上露出了一種恰到好處的驚訝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
驚訝完了,他才又歉然道:“我昨日提起,也不過是見了那鋪子,忽然想起來罷了。
倒真不是故意——事情巧合成這樣,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
”
李長博似笑非笑看住了趙嘉:“這麼說,趙郎真提了買點心的話?
那趙郎君為何昨日要跟其他人撒謊?
”
這話一出,趙嘉頓時跟吃櫻桃吃出蛆一樣的難受。
付拾一看着他那表情,偷偷的樂了:李縣令那是白誇的嗎?
你不是都說了,凡夫俗子哪是他的對手?
傻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