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将小丫鬟這話重複一遍:“何岩家裡還曬着衣服,沒有收?
”
小丫鬟點點頭:“前兩天刮大風,衣裳都刮地上了,還有個襪子刮到我們家這邊了。
我就爬上牆看了看。
”
轉頭,付拾一吩咐徐雙魚:“你去仵作學院跟鐘約寒一起再看看林月娘,盡可能多看出點東西。
我帶翟升去一趟何岩家中。
”
徐雙魚懵懂問了句:“去何岩家裡幹啥?
”
翟升替付拾一回答:“就算走得再匆忙,也不會不收衣服就走。
何岩沒跟林月娘一起走,衣服也沒收,他可能出事了。
”
這個事情,自然也要告訴李長博一聲。
李長博聽完那句話,同樣也是變了臉色。
他立刻道:“我與付小娘子同去。
”
兩人帶着人,一路直奔何岩家中。
何岩家大門緊閉。
不過,有不良人在,區區鐵将軍把門,又算得了什麼?
大門打開後,院内布局一目了然。
長安城幾乎家家都種葡萄,所以院子裡基本都有葡萄架。
何岩家也不例外,除了一架葡萄之外,還有一棵樹。
原本應該是有兩棵樹,不過死了一棵,隻剩下了一個樹樁。
另一株,是一株桂花樹。
桂花樹花期還沒過,紅色的桂花,還有零星挂在樹上。
但更多的,已經掉落在地上,淪為褐色的枯萎。
院子裡有一種蕭條的氣息。
說來也怪,明明也沒多久,可是這種蕭條的氣息卻已經出現,仿佛知曉主人不會再回來。
這個宅子也算是個不錯的宅子,共有兩個院子,一前一後。
前頭院子整整齊齊,隻是門面。
晾衣服什麼的,在後頭院子。
院子挨着牆,還有兩面的花台。
花台裡種着竹子,十分清幽。
另一面有三間屋子,一間下人房,一間廚房,一間雜物間。
衣裳也是晾在後院裡,用竹竿架着,上頭還晾着一件外衣,地上還有幾件。
看上去都有些灰敗蒙塵,應該是在戶外不少時日了。
衣裳在外頭晾久了,也會沾染許多灰土,加上太陽暴曬,會脫色發白,所以就更顯得破舊和蕭條。
付拾一看着這個情景,就朝着李長博點點頭。
緊接着,付拾一就開始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搜查。
奇怪的是,屋子都沒鎖。
都隻是關上而已。
屋裡的東西也都是保持着一個使用的狀态。
床鋪上的被褥是淩亂的,桌上的水杯是用過的。
這些也就罷了,最關鍵的是,廚房裡才叫一團亂。
廚房裡一股子怪味。
那已經不是飯菜馊掉的味道。
而是飯菜馊掉之後,又幹了,長期在一個密閉空間裡重新持續散發氣味後,和那些潮氣什麼的交織在一起的味道。
泔水桶裡的東西,已經幹掉了。
桶底下一層黑乎乎的幹涸物。
桶外頭一圈蛆蟲變成蒼蠅之後,脫掉的殼子。
那密密麻麻的樣子,讓人有點無從下腳。
米缸裡的米也生了蟲子,白胖胖的米蟲還在努力幹飯。
一些沒吃完的青菜,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發黴腐敗的幹菜。
碗和盤子都是洗過的,擺得倒是很整齊。
鍋裡雖然幹淨,但是已經生了鏽。
水缸裡的水還剩下一點點,不過已經長滿了青苔和小蟲子。
一團團的在水裡糾纏着,看得人直犯惡心。
牆角有一口大缸,封着口,也不知裡頭裝的是什麼。
大概半人高,肚子很大,容量驚人。
屋裡并未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沒有血迹。
沒有屍體。
甚至沒有打鬥的痕迹。
一切的狀态,就是個正常生活的狀态,隻是主人忽然離去了。
李長博輕聲問付拾一:“你有沒有發現一個事情?
”
付拾一擡頭疑惑看他:?
“這個屋裡,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迹。
雖然梳妝台有,可是并無胭脂水粉,還有衣櫃,方才打開看過,也并無女子衣裳。
”李長博指了指房間:“但是枕頭卻是一對,而且是并蒂蓮花。
”
并蒂蓮花通常是象征兩個人親密無間。
“何岩在櫻女死後,清理了櫻女所有的痕迹。
”付拾一重新走進房間,審視卧室:“按照小丫鬟的訴說,櫻女剛被送去下葬不久,林月娘就找過來了。
”
“但是林月娘隻呆了一天就走了。
”
“如果林月娘和何岩恩愛,那麼林月娘就不會獨自離去。
就算林月娘負氣走了,何岩也不會不去追。
”付拾一輕聲分析:“何岩至始至終沒再出現。
所以,會不會是何岩已經……死了?
”
衆人面面相觑,心頭一陣惡寒:何岩死了?
怎麼死的?
“林月娘這麼遠跑來尋夫,不可能是對何岩沒有感情。
何岩寫那封信,也不可能是對林月娘沒有感情。
否則,他大可以不寫信,林月娘也不會來長安。
”李長博看着床榻上的并蒂蓮花被子,挂着的鴛鴦戲水帳子,微微揚眉:
“何岩清理了櫻女的衣裳,胭脂水粉,但是忘了換被褥了。
”
付拾一接過話來:“如果我是林月娘,我在看到這些之後,勢必會怒火中燒。
更何況,林月娘手裡,還有櫻女的金镯子。
”
“對,何岩可以扔掉衣裳,胭脂水粉。
但是櫻女的錢,首飾,卻不會丢掉。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錢沒有記号,不會被認出來。
可是首飾上,大多數都有名字。
”
這年頭,好看的首飾基本都是手工定制,所以古代人都喜歡在首飾上刻上自己名字。
一來,好辨認。
二來,也是獨特,彰顯身份。
櫻女那麼有錢,有幾件這種首飾,不奇怪。
而林月娘如果看到了被褥帳子起了疑心,趁着何岩不在家,悄悄的翻一下屋子,那麼找到藏起來的首飾,更加不奇怪。
這個時候,林月娘會做什麼呢?
付拾一問了衆人一個問題:“你們覺得,剛才那口大缸裡,能裝下一個成年男人嗎?
”
衆人齊齊一個寒噤,然後都咽了一口口水,點點頭表示能。
不隻是能,簡直是太能了。
如果瘦一點,恐怕還綽綽有餘?
付拾一也打了一個寒噤。
不過不是想到死了人害怕,而害怕那口缸裡,真的有一具屍體,被密封在裡頭至少半個月……
提問:沒加鹽,密封在缸裡半個月的肉,應該是什麼樣子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