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李長博忽然就理解了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然後他一點也不想動。
最後還是付拾一蠕動了一下。
說實話吧,在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李長博保護了之後,她心裡還是怪感動的。
但是呢,感動歸感動,被這麼沉甸甸壓着……還是略微有點喘不過來氣。
而且感覺李長博一動不動的,她還有點兒納悶:屍體炸了是吓人了點,但是也最多就是惡臭,并沒有太大的沖擊波。
難道李縣令是被熏暈過去了?
她動了一下。
李長博好歹還是知道配合,總算是讓她爬起來。
隻是一扭頭,她就對上了李長博面無表情而且泛着青的臉。
以及臉上透出一股生無可戀氣息的眼睛。
這是咋的了?
付拾一一腦門子的問号。
然後,她就看到了李長博背上的污漬。
嗯,不算嚴重,隻是一小塊皮肉。
付拾一忽然就明白了李長博的感受。
她設身處地地的想到:這塊肉如果不是李縣令擋着,那就……在自己背上了。
付拾一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汗毛都倒起來。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寬慰一下李長博。
于是她伸出爪子,拍了拍李長博的肩膀,盡力語氣放松:“沒事兒的,隻是一小塊皮肉,算不得被玷污了。
回頭衣裳脫下來,李縣令你就又是英姿飒爽的李縣令了。
我們誰也不會将這個事情說出去的。
”
然後付拾一就這麼僵住了。
她盯着自己戴着手套的爪子。
後知後覺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付拾一最後就焦灼了,盯着李長博被摸過的肩膀,油然生出了一股焦慮:怎麼辦?
李縣令他還是被玷污了!
我想立刻把他摁進浴桶裡仔細刷上三遍!
付拾一幽深幽深的目光,太有壓迫力。
李長博暫且忘了背後那塊皮肉,但還是一動不敢動:“怎麼了?
”
付拾一掙紮一陣,沒好意思說。
最後才幽幽道:“沒事兒,我先去找個東西,将皮肉都撿起來。
李縣令你别動。
将來郡王能不能有個全屍,就看你了。
”
被提醒到的李長博:……我想昏過去算了。
被波及到的人,此時也都得到了付拾一的指令:“都别動!
那是郡王的屍身!
你們别弄丢了!
”
管家身上沒沾上東西,雖然也被惡臭熏得夠嗆,但是還是很堅挺的沒吐也沒昏過去。
但是此時此刻吧,聽着付拾一這個話,他覺得還是挺天旋地轉的。
甚至下意識的,他就忍不住張口質問了:“你到底做了什麼!
竟然将我們郡王爺搞成了這樣!
”
李長博本來在懷疑人生,而且趴在地上形象全無,但是聽到這句話,刹那就擰起眉頭,涼飕飕的掃一眼管家。
氣急敗壞中的管家,并沒有多想,也隻模糊感覺到背上有點發涼。
長安縣衙其他人,此時也都涼飕飕的看住了管家。
不良人,畢竟還是不良人。
他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來着。
所以,這麼多道目光的死亡凝視之下,管家終于後知後覺的有點兒慌了:難道我說錯了?
付拾一倒不生氣,慢吞吞道:“我們可什麼都沒做。
而且從肚子裡往外炸,我可沒那本事。
不過現在呢,你要覺得有問題,就去刑部,狀告我們也行。
隻是你們暫且别動,這些皮肉啊,腸子啊,都是證據。
”
管家腳下一個趔趄,當真是覺得天旋地轉了。
他勉強扶住了旁邊的靈棚柱頭,滿面不可思議的看着付拾一:她是在威脅我?
付拾一拿起鑷子,将李長博背上的那塊皮肉夾起來,放在了供桌上:“好了,現在屍體也不會炸了,我們先走一步。
你們看好現場就行了。
有事兒我們再來。
”
李長博抿着嘴角被扶起來,涼飕飕的看了管家一眼,一聲不吭的就真打算走。
他恍惚中有點後悔:本來以為沒什麼大事兒,可沒想到,遇到了這麼一個……事情。
這種無差别的攻擊……真的是……
“嘔。
”李長博一個沒忍住,幹嘔了一聲。
就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付拾一看着李長博這樣子,說實話心裡也怪心疼的——估計李縣令長這麼大,都沒受過這個罪。
其實别說是李長博,就是付拾一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這種情況,雖然是聽過很多次,理論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
可是真感受一次,還是叫人覺得挺……終身難忘的。
付拾一實話實說: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經曆這種事了,真的。
這是大範圍的魔法攻擊,直接攻擊靈魂,而且無法防禦。
直到現在,空氣裡都還是那種濃郁的**味道。
不動聲色看一眼挂在棺材闆上,還被風一吹就晃悠,像破抹布一樣的大腸……
付拾一加快了腳步。
蔡氏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畢竟那爆炸聲動靜還是挺大的,她剛醒過來就聽見了。
作為當家主母,也不得不過來看一眼。
結果一過來,臭氣還勉強可以屏住呼吸不去理會,但是一看到那情景,以及辨認出來那地上的一截腸子之後,她連一聲都沒吭,直接就軟了下去,人事不知。
管家當然不可能讓自家郎君就這麼的“散落”在各處,剛才有多質問,這會兒就有多低聲下氣:“小娘子敬請留步,留步!
我一時糊塗——”
人是必須留住的。
調查也肯定是要再調查的。
但那是後話,眼下必須先将殘局收拾了。
不然讓自家郎君就這麼繼續天女散花吧?
萬一來個野貓野狗的……
付拾一瞅着管家冷笑,一眼看穿對方心思。
然後毫不留情戳破:“等我收拾了殘局,再去刑部狀告我們?
現在就去請刑部的人來吧。
我不走,我在這等着。
免得你們一會兒胡編亂造!
”
付拾一說完,就看王二祥:“先扶着李縣令回去換一件衣裳,最好送回去洗個澡。
”
屍塊倒是沒什麼腐蝕性更沒毒,可那味道,不仔仔細細的洗個澡,卻是消除不掉的。
李長博本想留下來來着。
但是奈何看着滿地狼藉,又受不了的幹嘔出聲,這下連臉都白了。
付拾一心疼的看他:“李縣令還是回去吧。
反正還有徐雙魚和翟升兩個陪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