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衣裳一層層剝下來,付拾一開始了正式流程。
“屍體身上衣裳,針腳一般,可能是在成衣店直接買的。
”
“但是肚兜卻應該不是,不僅布料極好,而且針腳也很好,繡花圖樣别緻不說,還活靈活現。
可以作為主要證據之一。
”
“死者為男童。
”看一眼童屍的性别特征,付拾一沉聲描述。
李長博從外頭進來,一聲不吭的在旁邊安靜看。
這是規矩,驗屍時候他是應該在場的。
剛才隻是有點兒事情,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
付拾一剛才脫童屍褲子時候,就發現了一個事情:“死者腳踝上戴着一對銀镯子,不過因為屍體腫脹卡得很緊,所以無法取下。
一會兒李縣令可以看看,然後畫一幅畫。
也可作為辨别身份的重要證據之一。
”
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
李長博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當即點點頭。
“剛才我仔細看過死者身上,發現死者身上并無什麼特殊胎記或是傷疤。
也就是說,除了還原面部之外,也就隻有肚兜和腳踝上的镯子,能夠證明死者身份。
”
“可是這兩樣東西,都可以是轉移過來的。
”
“唯一的傷口,是膝蓋上的破損,但更像是小孩子頑皮,自己摔傷所緻。
手掌上也有皮損,且很輕微,就更印證了這個事情。
”
李長博皺眉:“那死因呢?
年歲呢?
”
這兩樣證據,都不能完全相信。
付拾一繼續驗屍:“死者頭發開始脫落,屍體腐敗已經很嚴重。
皮肉上沒有明顯傷口,淤血之類的也無法辨認。
”
付拾一思量片刻,給出了個年齡範圍:“應該是四歲到六歲之間。
其他的我就推斷不出了。
”
雖然骨齡也能看,但是這個東西,沒有先進的儀器,還真沒辦法看出來。
小心翼翼掰開了死者的嘴,付拾一伸進去仔細摸了摸牙齒,輕聲道:“還沒有換乳牙。
所以年紀應該不超過六歲。
”
“而且恒磨牙也未長出,所以年紀應該更小一些。
一般人在三歲左右長齊所有乳牙,六歲左右長出第一恒磨牙。
“也沒有明顯外傷。
”
付拾一看一眼徐雙魚。
李長博颔首:“記下了。
”
“至于死因——”付拾一開始一點點摸死者身上骨骼:“身上骨骼沒有斷裂痕迹。
”
她覺得自己犯了個錯。
付拾一伸手開始摸死者的顱骨。
徐雙魚輕聲道:“所以應該不是死于什麼嚴重傷勢。
”
付拾一忽然盯住了死者頭部:“等等。
”
但是現在看着那頭頂上的一撮頭發,她心裡就生出了強烈的遺漏感來。
付拾一上手一摸,倒是沒摸到什麼骨折。
這年歲的孩子,其實隻有頭頂有頭發。
其他部位都是剃了的。
剛才看見其他地方都沒有傷口,包括頭上和後腦勺,都沒有任何的傷口,她就下意識的排除了擊打頭部緻死的可能,也沒上過手。
小孩子的頭,其實摸起來是有點兒軟的。
這是因為小孩子還在發育中,所以骨頭會比較軟一點,這樣既能防止因為太硬太脆,稍微一碰撞就斷裂,也是為了方便生長。
可卻按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當時,付拾一就是神色一凜。
就如同剛才的手感一樣,其實堅硬的地方,隻有一個點。
大概手指頭那麼大的一個點。
所以不應該有這麼堅硬的手感。
付拾一神色凝重的将頭發扒開,仔細去看剛才摸起來覺得特别堅硬的地方。
付拾一有點兒疑惑:“這是什麼?
”
她辨認不太出來。
那個黑色的點,深深陷在皮肉中。
因為皮膚腫脹,又被水泡這麼久,所以皮膚幾乎蓋住了那個黑色的點。
四個人看了半天,終于付拾一想起個東西來:“這個,難道是棺材釘?
”
徐雙魚大驚:“難道就是這個東西殺的人?
”
徐雙魚和羅樂清二人也紛紛湊上來看。
李長博也是湊上來仔細看。
“這的确是棺材釘。
”
他深吸一口氣,解釋這個邪術:“這是一種傳聞。
據說棺材釘能鎮住死人,所以也就有辟邪的功效。
”
羅樂清也微微一個瑟縮:“這是什麼殺人手法。
”
“是邪術。
”李長博沉聲接過話頭,死死的盯着那個黑點,面上雖然沒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卻也看得出來有些微怒氣。
李長博臉色微沉:“一般,會用來對付仇人。
或者鎮壓什麼人。
”
“我曾經看過一個卷宗。
一個少女因有些異能,據說是能通鬼神。
其他人覺得她會妖術,所以村民就聯手起來,将其綁住,将棺材釘釘入顱頂,再行收斂。
”
“棺材釘有封和鎮的效果。
用棺材釘從頭頂釘進去,那麼就能将人的靈魂直接封在身體裡,再也出不來。
”
“自然,也就沒辦法投胎轉世。
”
“這個事兒最後驚動了官府,可人多,不是哪一個動手,就隻能法不責衆。
最後不了了之。
”
聽完這個話,驗屍房裡着實沉默了好一陣子。
“為的就是防止她死後再變成妖鬼。
”
說到這裡,李長博輕歎一聲:“後來其妹說漏了嘴,衆人才知曉,其實是那少女為了賺錢糊口,故意故弄玄虛,好就叫其他人知道她有異能,從而騙錢。
”
“能不能封住靈魂我不知道,但是肯定能造成腦死亡。
”
人一旦腦死亡,那麼就會失去整個意識。
這樣的事情實在是……
付拾一最先回過神來,盯着那黑沉沉的棺材釘言道:“如果真是棺材釘,那肯定釘進去後會死。
那個長度,等于直接貫穿整個腦部,破壞了其中的腦組織。
”
但是看着童屍頭頂這個釘子,付拾一隻能皺眉,緩緩問了句:“那得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下這樣的狠手?
”
“而且這麼一個小孩子……能和誰有這麼深的仇怨?
”
似乎也約等于是鎮住了靈魂?
如果是平時,想到這個,付拾一說不定會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異曲同工給逗笑。
衆人都是沉默了。
這個問題,往下一深思,多少有些叫人心頭不适。
小孩子就算再熊,也不至于被人仇恨成這樣。
所以如果真的是因為仇恨,那麼很有可能是家族之間的仇隙?
可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如何要牽扯到一個稚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