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回家将擔子一卸,就去尋王二祥。
這個時辰……王二祥必定是蹲在水井邊上的大槐樹下涼棚子那兒喝糖水。
當然,喝糖水不是目的。
聽人聊天搜集八卦才是目的。
付拾一過去,王二祥正聽得如癡如醉。
冷不丁看見付拾一,王二祥一愣之後就熱情招呼:“付小娘子怎麼過來了?
快過來坐,我請你喝糖水——”
付拾一将他叫到了一邊,直接問他:“你見過玉娘沒有?
就是我們家隔壁齊三娘的女兒。
”
王二祥還是比較了解的。
王二祥很快就将腦子裡的人物對上号了:“是那個老是簪花的,眼睛長得挺大,就是看人老是看不起那個?
”
付拾一:……“對。
”
王二祥搖頭:“沒瞧見啊。
怎麼了?
這個時辰她不是該在家幫忙?
”
付拾一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然後肅穆道:“二祥,你叫人幫忙找找。
她可能……出事兒了。
”
王二祥這樣一聽,頓時也不喝糖水了,趕緊去找人跟着一起找。
付拾一叫他,囑咐一句:“如果找到人了,活着的話,就立刻通知她父母,如果……就先通知我。
”
王二祥有點兒無言:付小娘子你就不能盼着人家好嗎?
這話說得,好像是要出什麼事兒!
王二祥跑了。
付拾一去找齊三娘,跟着她一起找。
這麼久過去,齊三娘還是一無所獲。
齊三娘的眼淚都快流幹了。
她拉着付拾一的手,已經是六神無主:“萬一玉娘要是出事兒了,那可怎麼辦啊?
”
付拾一看着齊三娘這個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麼。
最後想了想,就隻能說:“反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一定會幫你一直找的。
找到之前,不管如何,你不能倒。
”
這話太直白,以至于直白得有點兒紮心。
齊三娘捂着胸口緩了一陣子,這才緩過來,“付小娘子你說得對,我得一直找。
不管怎麼樣,總要将人找到。
”
付拾一就拉着齊三娘挨家挨戶敲門問玉娘下落。
隻是付拾一心裡頭很清楚,這樣做,無非是徒勞罷了。
可不這麼找下去,齊三娘恐怕當時就要崩潰掉。
這樣找,就算玉娘是真的出了事兒,那齊三娘也不會垮掉——因為在尋找過程中,一直找不到人,或許就慢慢的磨滅了幻想,接受了現實。
會比忽然來的噩耗,要容易接受得多。
付拾一陪着齊三娘找到了天色漸暗。
兩人都走得筋疲力盡。
中間付拾一強行拉着齊三娘喝了幾次水,不然恐怕這會兒兩人都得中暑倒下。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口幹舌燥,身上疲憊不已。
付拾一拉着齊三娘回了家。
齊三娘在進家門之前,還滿懷憧憬想着玉娘說不定已經回去了。
可最終也隻是失望。
付拾一則是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燕娘急忙倒了水給她喝:“就這麼明晃晃在太陽底下曬了一下去?
”
付拾一點點頭,連說話都嫌費力氣。
燕娘再問:“找到了人沒有?
”
付拾一搖頭。
燕娘就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她也是做娘的,她光是想想如果丢了的是阿玫,她就心痛得不行,更何況齊家是真丢了姑娘。
燕娘悄悄和劉大郎嘀咕:“也不知該怎麼辦。
”
事實上,這會兒怎麼辦都是一個等字。
付拾一很清楚,連衙門都沒有消息的事情,恐怕這件事情就難辦了。
王二祥他們過來的時候,付拾一才剛緩過來一點。
王二祥他們同樣也是累得不輕。
付拾一趕緊招呼他們坐下,又給他們倒水喝。
王二祥隻幹脆丢出來一句話:“壓根就沒消息,人就像是蒸發了。
最後那胭脂鋪的小娘子說,看見玉娘往大柳樹巷走了。
我們找過去,卻都說沒看見玉娘。
”
付拾一沉吟片刻問了句:“那,活的沒有,死的有沒有?
”
王二祥剛入口的水就“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噴了小山半邊臉。
衆人卻都看住付拾一,一臉無語。
付拾一壓低聲音:“一般來說,拐賣婦女,無非這麼幾種可能。
一,看這女郎好看,打算玩一玩。
二,看這女郎好看,打算賣錢。
三,看她有錢,打算要錢。
”
“所以你們覺得是哪一種?
如果是第一種,弄完了打算放人,這會兒咱們就應該見到玉娘了。
如果不打算放人,那這會兒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了。
第二種,那咱們該去哪裡找人?
第三種,要錢的話,也該有個動靜了。
”
王二祥搓了搓手臂,有點兒慎得慌:“我怎麼覺得付小娘子你對這種事情這麼熟呢……”
小山也跟着點頭:要不是付小娘子是個女的,我都要懷疑她幹過這種事情了!
付拾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貧嘴!
王二祥被付拾一的目光震攝,端起水碗,咕咚咕咚的就幹了:“我去問問萬年縣那邊。
那邊要比咱們這邊更亂些,尤其是平康坊一帶。
你們就别再出去找了,不安全。
”
小山跟着點頭:“是啊,誰都能丢,付小娘子你可不能丢,不然我們可沒辦法交代。
”
付拾一:……我總覺得這話怪怪的。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付拾一折騰了半日,這會兒也沒了精力。
所以店鋪裡的生意都沒操心,坐在櫃台上,頻頻看向街上。
她總覺得,或許玉娘下一刻就出現在了街上。
可是直到宵禁的時間快到了,玉娘也沒出現。
所有人的盼望,落了個空。
此時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萬家燈火都安靜下來。
隔壁傳來的哭聲也因此格外清晰。
以至于拾味館這邊的人,也都是有些受到影響,情緒止不住的低落。
付拾一最後揮手:“好了,咱們該睡了。
明日再幫忙找吧。
”
衆人便都是情緒低落的去睡下。
付拾一這一晚上,都沒睡踏實過。
睡得很淺。
她怕半夜有人敲門她聽不見,又怕半夜真的有人來敲門。
這樣翻來覆去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就如何也睡不着。
她索性一翻身起來,換上衣裳,決定去街上再尋一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