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兒他娘這會兒還是神色萎靡呢。
她本以為不會有什麼大事,畢竟是自己家裡的事情而已,孩子是她生的——難道她還能不能做主?
付拾一和除辛過來時候,她警惕性還蠻高,抱着肚子就往後縮:“你們想幹什麼?
”
“這是大夫。
”付拾一解釋一句:“你畢竟懷孕了,需要先看看身體狀況。
”
不然萬一到時候在縣衙裡流産了多不合适。
虎兒他娘半信半疑:“真是大夫?
”
“你放心,隻是診脈看看,不給你吃任何藥。
如果需要保胎,會通知你家裡人,另外給你請大夫開藥。
我們不沾手。
”除辛溫和笑了笑,說出來話卻直接打消了虎兒他娘的疑慮。
當然,也表明了縣衙的立場。
她隻管負責不良人們的藥,哪管犯人?
付拾一也有些無言,就也說一句:“放心,醫者父母心,他們不會亂來。
就是莊靜峨,被你們打成那個樣子了,不也是盡心盡力給你們看病?
”
虎兒他娘伸出手來給除辛,除辛墊上小木枕,搭上脈,最開始面色還好好的,隻是越到了後頭,她就越神色古怪。
付拾一心裡頭也開始打鼓:這是咋的了?
情況不好?
除辛斟酌片刻,問了句:“你覺得自己懷孕之後,有沒有看過大夫?
”
虎兒他娘呆住:“你這話啥意思?
”
付拾一卻懂了,用眼神詢問除辛。
除辛微微一颔首,給出了個肯定答複。
這下,付拾一的表情,也古怪了:這都是什麼惡有惡報的神仙結局!
不過,這個結局,顯然虎兒他娘是不能承受的,在除辛委婉的說了診斷結果之後,她一反手就把除辛小木枕給掃落在地,兇神惡煞瞪她們:“胡說!
你們故意騙我!
我不信!
這不可能!
大夫明明說有了!
”
除辛好脾氣撿起小木枕,微笑臉:“可能我本事還不到家吧。
”
“這樣,我們通知你丈夫,叫他再請個大夫來。
”付拾一也拿出微笑客服臉:“你先稍安勿躁,畢竟如果真的懷孕了,孕婦本身情緒也要保持平穩才對胎兒好。
我們這頭會盡快确認這件事情的。
”
虎兒他娘哪裡見過這個陣仗,當時半信半疑:“真的?
”
“人命關天,不敢亂說。
”除辛更加溫和了。
收拾東西退出來後,付拾一叫王二祥去辦這個事情,自己則是悄悄跟除辛嘀咕:“真沒懷孕?
”
除辛點頭:“沒懷孕,看樣子,隻是有些不調。
喝點藥估計就能好。
”
付拾一心情更加複雜:“她之所以對她兒子下狠手,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懷孕了,而且是個兒子——”
除辛這下也沉默了。
兩個女人,在夕陽餘晖下面面相觑,神色複雜。
最後,除辛苦笑一聲:“所以這就叫陰差陽錯?
”
付拾一搖頭:“或許想想,對虎兒來說也是解脫吧。
從小父母不在身邊,也不知什麼是父母之愛,身體又多病,那根針不取出來,每一天都等于在頭上懸着一把刀,不知什麼時候落下。
而要取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早點去了,他早點重新投胎,遇到個好父母。
總好過受罪。
”
“這家人都太狠心。
”除辛無奈的輕歎:“家裡人多,齊心協力過好日子,難道不好嗎?
非要折騰出這麼多事。
”
付拾一也感歎:“可不是。
人人都說,人丁興旺是好事。
可家裡人多,一旦有了偏心,好事也變成壞事了。
如果楊家二郎娶個跟石桃娘差不多的媳婦,兩邊就算會有摩擦,可不會發展成這樣的。
虎兒他娘太會算計,也太自私,隻想自己吃肉,湯都不肯給别人喝一口。
其實就算沒有這件事情,也會有别的事情。
”
除辛沉重點點頭。
厲海面無表情的從邊上路過,撂下一句:“我獨子。
”
付拾一和除辛:?
?
?
?
嘛玩意兒?
這哪跟哪?
良久,兩人才不确定的對視一眼,付拾一試探道:“他是不是想告訴你,他是獨子,沒有這樣煩惱?
”
除辛也不太肯定:“大概?
”
付拾一強行按捺住自己的良心,說了句:“其實厲海真的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
就是說話的功能好像沒發育健全。
甚至,搞不好可能是個結巴?
所以才總是這麼惜字如金?
除辛神色特别複雜:“厲海是挺值得好女郎托付終生的。
如果話多一點,就更好了。
”
付拾一沒忍住,被這個深深的感歎給逗笑了:如果話多一點,就更好了。
好半晌,付拾一笑夠了,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所以剛才,厲海他到底偷聽了多久?
這個事情,最終被付拾一當成了笑話講給李長博聽。
李長博聽完,說了句一針見血的話:“厲海怕是很難抱得美人歸了。
”
付拾一攤手手:“那能怎麼辦?
他這樣,和除辛很難有進一步交流啊。
”
李長博似笑非笑:“還是沒到時候。
”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自家祖母明裡暗裡提點,催促,壓迫的日子。
以及,來自于敏郡王的殷勤——
最後,他意味深長笑了。
付拾一光顧着感歎,沒瞅見這個精彩的表情,也就錯過了當導演的機會。
至于第二天一大早,楊二郎帶着大夫來長安縣衙門的熱鬧,付拾一當然是沒錯過。
作為衙門裡唯二兩名女性,她和除辛二人必須到場。
楊二郎請的是有名的婦科聖手。
看樣子也是花了大價錢。
然而婦科聖手的表情,和除辛昨天表情一個樣。
甚至最後問出來的話,也是一模一樣:“哪個大夫跟你說懷孕了,是個男孩?
”
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現在已經一目了然。
虎兒他娘已經徹底懵了:“就是我們鎮上的遊方大夫——信誓旦旦說的。
”
然後婦科聖手沉吟一下,問了個十分委婉的問題:“你也是接生婆,應該見過很多這種情況。
不是故意騙錢,孩子沒落地,誰也不敢把這話說死了。
”
“懷孕一事,沒有兩個月,我都不敢把話說死了。
而且,婦人懷孕後,隔一兩月又沒了胎氣的也有。
再說斷胎兒男女,十次能中五次,便是極厲害的,誰敢斷言?
”
付拾一悄悄在心裡補充:其實生孩子本來就是百分之五十對五十幾率啊!
猜多了,勝率總歸是接近一半的嘛!
這不是什麼技術,更不是什麼玄學,這是科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