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沒敢當着林娘子的面問出這個問題,但是瘋狂給劉遠松使眼色。
這下劉遠松也是不敢确定了,想了半天之後,才尴尬說了句:“要不,重新辨認下?
”
這話沒人反對。
林娘子用力抹了臉上的淚水,連連點頭:“對對對,咱們再去看看,萬一不是星兒呢?
”
令狐惠看着林娘子這個樣子,動了動嘴,欲言又止。
但是最終,他還是點點頭:“那就再去看看,萬一不是就好了。
”
有了這個事情,這下誰也沒耽誤時間,一路趕緊回了縣衙去。
如今綿竹縣衙門的仵作,和付拾一還認識——說起來,還有點淵源,因為他是付拾一義父的師侄周洲。
隻不過如今年紀已是三十八,長得有點老,看着像四十。
這個工作,還是付拾一的義父給介紹的。
周洲看見付拾一,激動得不行,手都在抖:“你,你怎麼回來了!
”
付拾一尴尬一笑:“師兄,我就是回來看看,你别怕,我真不是來搶你飯碗的!
”
一轉頭她悄悄跟李長博說:“他來了三個月,一個案子也沒破,都是我幫的忙,劉縣令差點不要他。
從那之後,他看見我就繞道走。
避不開時,就這麼激動。
”
李長博登時無言,狐疑看她:确定這麼激動不是想報仇雪恨?
周洲終于緩過勁來,一口氣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我現在進步不是一點半點!
有本事來比一場!
”
付拾一敷衍的點頭,安撫他:“我知道,你學了我義父留下來的秘籍嘛。
切磋就不必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萬一再輸了,你可真就不好意思留下來啦!
”
周洲臉都漲紅了,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字。
“對了,上次那個狗場案子,找到的屍體呢?
”付拾一決定轉移話題。
這個法子顯然不是一般的有用,周洲立刻忘了切磋的事情,下意識帶付拾一去冰窖:“我仔細埋在了冰裡。
想着萬一有一天能破案——”
走了一半,他頓了一頓,然後懊惱一跺腳,還是帶着付拾一去了。
李長博看着周洲那表情,就知道他心裡想的是“算了,回頭再比!
”。
一時之間,他啞然失笑,忽然就從這個中年人身上看出了一絲絲可愛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付拾一下到了冰窖裡之後,周洲很快就找到了屍體殘肢。
隻不過看見那殘肢時候,付拾一一下就滿頭的問号:?
?
?
周洲也傻了眼:“這……”
“你在冰磚裡挖的坑?
埋進去的?
”付拾一幽幽的問。
周洲咽了口唾沫,點點頭:“是。
”
付拾一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那你抱着出去吧。
”
聽聞這話,周洲哀怨的看了一眼付拾一,可最終還是隻能自己伸手抱住了那一大塊冰磚——沒辦法,那殘肢都凍在了冰塊裡頭了,拿不出來。
“還有,自己跟家屬解釋。
”付拾一走了兩步想起這個事情,于是又回頭提醒了一句。
周洲的表情就更加哀怨了。
反正出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恍惚間以為剛才那一小會兒,付拾一給了周洲什麼委屈受。
當然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從那哀怨上挪開了,改為關注周洲懷裡那個大冰塊——挺大的一個冰塊,周洲幾乎要抱不動。
尤其是現在走出來了,他更是忙不疊将冰塊放下來,更印證了這一點。
所有人都盯着冰磚裡頭那一顆頭顱和腳掌發呆。
李長博簡直驚住了,遲疑了半天沒出聲:“這……”
付拾一冷笑一聲:“這就是我們周小天才做的事情。
”
周洲強行辯解:“我這是為了保存屍體!
”
“那你現在就想辦法弄出來吧。
家屬還在外頭等着呢。
”付拾一輕哼:“到時候說不定他們還要誇你保存得好。
”
周洲捂住了胸口:紮心了……
“而且經過冰凍的屍體,會有許多變化,到時候影響破案,你也去跟家屬解釋。
”付拾一再度微笑:“反正這也是你的功勞。
”
周洲:……
劉遠松終于看不下去,開口問了句:“那現在該怎麼辦?
家屬在外頭等着呢!
”
付拾一攤手手:“能怎麼辦?
靜靜的等着冰塊融化呗。
”
衆人:……
李長博擡手按住了頭,然後忽然明白自己有多幸運:幸好将付小娘子永遠留在了自己身邊,永遠不必擔心和這樣的仵作合作……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劉遠松。
然後發現劉遠松正幽幽的看付拾一。
于是李長博上前一步,将劉遠松的目光徹底擋住,微笑建議:“等到仵作學院開學,劉縣令不如讓周仵作去學習一二。
”
不隻是劉遠松,就連周洲都問起了這個仵作學院是什麼。
趁着李長博解答的功夫,付拾一找人将冰塊放進了大木盆裡,然後往裡加了一點熱水。
熱水不能太多,否則一會兒冰塊全化了溫度還沒下來,就該燙傷殘肢了。
付拾一幽幽歎息:這可真是個考技術的活。
就在林娘子快要安撫不住的時候,冰總算是隻還剩下薄薄的一層了。
付拾一直截了當的找來一個錘子,三下兩下将冰敲碎,而後将裡頭殘肢取了出來。
殘肢用木頭托盤端着,送到了林娘子面前時候,林娘子隻看了一眼,人就軟了下去。
好在令狐惠一下子将人抱住,這才沒讓林娘子癱軟到了地上。
林娘子昏厥過去,付拾一趕緊叫人将她擡出去,然後讓令狐惠再仔細看看屍體。
令狐惠仔細看了幾眼,最後臉上露出了為難來:“這個臉都變成這樣了,看不出五官來,實在是認不出。
”
付拾一點點頭,心知肚明真不能怪令狐惠。
這個頭顱,面上的皮隻剩下了一小半,而且還避開了關鍵的位置——比如眼睛,鼻子,和嘴巴。
上面殘留的,隻有一個殘缺不全的耳朵,和部分臉頰。
别說是樣貌如何,就算是男女都分不出來——
至于腳掌,更看不出什麼了。
上面很多牙印和撕扯痕迹,仔細辨認,還可以看出來自不同的犬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