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複雜的心思,付拾一一行人下了馬車。
然後就看見路邊倒了一個人,外頭裡三層外三層的圍着一群人。
而死者的同伴顯然也是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能接受現實。
付拾一身上官服還沒換,所以自然而然喝道:“我乃長安縣衙仵作,讓開讓開!
”
圍觀的人轉頭過來看付拾一,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她就是付小娘子!
”
被點名的付拾一瞬間沒了氣勢:我這麼有名嗎?
我怎麼感覺都在看我?
我好像不知道怎麼走路了——
付拾一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了死者身邊的。
但在看到死者那一瞬間,她的專業素養就回來了,至于那些雜七雜八的情緒,登時就抛得無影無蹤。
作為法醫,她下意識的先看一下現場,而後根據剛才情況,判斷人是忽然在這裡倒下的。
估計有人發現他沒氣了,也是不超過三分鐘。
付拾一這個時候,第一考慮不是人怎麼死的,而是考慮:是不是真的死了?
會不會是呼吸驟停?
或者心髒驟停?
她探手去摸地上那人的脖子大動脈。
毫無脈搏。
但溫度并不低。
付拾一立刻轉頭看向鐘約寒:“急救!
”
鐘約寒也是被付拾一培訓過急救步驟的,當即就拉上徐雙魚,一個負責人工呼吸,一個負責心肺複蘇。
而付拾一則是維護現場秩序。
付拾一喝道:“都退開至少三尺遠!
不要靠近!
”
而後又看向人群:“誰是他的同伴?
出來回話!
說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付拾一的氣場太強大,以至于衆人不由自主的就乖乖照做。
死者的同伴還沒回過神來,此時臉色煞白,話都說不清楚,抖抖索索的:“我……我是他……他、他……是我……債主!
”
這話一出,登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人身上,更有人議論紛紛:“債主啊?
莫不是他殺的吧?
”
“有可能!
看他一臉窮酸,估計還不出來錢,所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
付拾一聽得滿頭黑線,“住口!
衙門辦案,保持肅靜!
事情沒有查明,誰也不可胡亂揣測!
”
随後,她看向那同人,聲音放柔和:“你别害怕,也别聽他們的,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
“我叫王裕安,他叫吳志珏。
”王裕安顯然有被安撫到,當即在開口的時候,明顯情緒好了很多,口齒也清晰起來。
付拾一滿意點點頭,神色更加溫和:“那你能說說,剛才是個什麼情況嗎?
”
王裕安吞了一口口水,哭喪着臉道:“我們說着說着話,他就倒在地上了!
然後人就沒動靜了!
我去摸他,就發現他沒氣了!
”
“他倒下去之前,說過什麼話沒有?
有過什麼不舒服沒有?
”付拾一追問。
王裕安搖頭:“沒有,沒有不舒服!
他挺高興的,跟我說今天運氣好,得了一大筆錢!
說着說着,他就倒下去了!
”
他哭喪着臉辯解:“真跟我沒關系!
他就是跟我去家裡取錢的,我錢都準備好了,雖然不夠,但肯定将來能還上的!
”
付拾一見他情緒又有崩潰的趨勢,趕緊寬慰他:“放心吧,我們肯定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你也别慌,興許他還沒死呢?
”
她回頭看一眼鐘約寒他們。
鐘約寒和徐雙魚還在急救,動作都很标準,按壓節奏也很對。
這麼冷的天,鐘約寒額上已經出了密密麻麻一層汗——心肺複蘇從來都是個體力活。
付拾一過去,翻開吳志珏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經開始擴散了。
通常這種情況,出現在瀕死,或者嚴重眼疾情況下,以及人死後。
如果十五分鐘後擴散仍舊未能終止,死者也沒有恢複自主呼吸和心跳,那麼就可以不必繼續搶救了。
現在醫療水平,并沒有高端儀器來維持生命體征,也沒有強效藥物進行亢奮神經,增加恢複概率,所以,并沒有長時間持續心肺複蘇的必要。
這種情況,付拾一也沒有任何辦法。
一刻鐘很快過去,吳志珏依舊沒有恢複自主呼吸和心跳。
付拾一和鐘約寒,徐雙魚輪換好幾次按壓胸口,個個一身大汗,體力幾乎透支。
當付拾一張口說出“停止”兩個字的時候,鐘約寒和徐雙魚都差點癱軟在地上——兩人替換次數最多,堅持時間也最久,真是累極了。
不良人此時也趕過來了,帶隊的還是王二祥。
一看見付拾一,王二祥緊繃的神色立刻就緩和下來,“付小娘子在啊,那就沒事兒了。
”
付拾一也是幾乎脫力,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之後,才能開口:“現場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死者是走路過程中突然死亡,他的同伴和現場的人都可以證明。
死亡原因,尚且不知,但看外觀,并無出血等外傷情況,死者死亡之前也沒有任何不适,所以,可能需要進一步屍檢。
”
王裕安也是急忙解釋:“真的和我沒關系!
我和他也是剛遇上不久!
他就是忽然倒下去的!
吓了我一大跳!
”
王二祥緊接着問詢了現場其他人,幾個看見了整個過程的人,也都替王裕安驚醒了證明:王裕安的确是什麼也沒做,他們兩人并排走着路,吳志珏還在說着話,然後是忽然倒下去的。
而且人倒下去之後,就有人上前去看了情況,一嗓子喊來了付拾一他們。
而現場的确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王二祥他們隻能将王裕安和吳志珏屍體一起帶回了衙門。
付拾一他們則是重新爬上馬車,一個個都差點癱在馬車上。
艱難的喝一口敏郡王遞過來的水,付拾一認真的跟徐雙魚道:“雙魚啊,聽我一句勸,你以後還是少說話吧。
尤其是這種話。
”
徐雙魚也累得就差吐舌頭了,此時一臉郁悶:“肯定是巧合!
絕對不是我咒死的!
”
敏郡王忍不住感歎:“也太巧了!
”
鐘約寒也道:“少說話,多做事。
”
徐雙魚徹底放棄辯解,一臉哀怨:寶寶委屈,寶寶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