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出死因,開堂審問就勢在必行。
既然是姜氏狀告的婆婆左氏謀殺露兒,那麼自然就是左氏為被告。
李長博将驚堂木一拍,冷聲問:“左氏,你可認罪?
”
左氏還沒說話,她的小兒子就于仁就先替自個兒阿娘辯解起來:“我阿娘又沒做什麼虧心事,認罪什麼?
!
”
又瞪自己大哥,恨恨的:“阿兄倒是說句話!
嫂嫂瘋了,你也瘋了!
那可是咱們阿娘!
”
于孝被這麼一催,登時就嘴唇蠕動一下,又看向了姜氏。
姜氏也開口,卻是定定的看着李長博,眼眶紅紅:“李縣令,露兒究竟是怎麼死的?
”
李長博被吵嚷得有些頭疼。
所以他拿起驚堂木又拍了一下:“我問話時,問誰誰答!
若再插話,便要打闆子了!
”
還别說,氣勢也是将于仁等都給鎮住了。
李長博還是依舊看左氏,張口就吓唬:“我們已經洞悉你孫女的死亡真相,你可有話要說?
若是不說,休怪律法無情!
”
左氏隻一梗脖子:“我什麼都沒做,我說什麼?
短命鬼死了也是沒福氣,怎麼的就賴我?
”
說完就開始哭天搶地:“老天爺啊!
我冤枉啊!
我一頭撞死在這裡算了!
我還有什麼活頭啊——”
那架勢,活脫脫就是個奧斯卡影後。
不管是神态,還是幹得比撒哈拉還幹的眼角,還是那拖得長長的尾音,都是技術啊。
付拾一:沒有個幾十年豐富人生經曆,這絕對練不出來。
而且平時肯定沒少用。
溫故而知新。
李長博嘛,就隻剩下頭疼了。
他隻給衙役一個眼色。
于是衙役重重一頓水火無情棍,齊刷刷瞪住左氏,吓唬道:“不得喧嘩!
”
說真的,任何人面對這個架勢,還是要被威懾一下的。
左氏畢竟隻是個尋常婦人。
撒潑打滾雖然在行,可是見識還是淺薄的,膽子也是很小的。
原本以為李長博看着面嫩,肯定容易心軟,又好面子,肯定架不住自己鬧。
可沒想到……
左氏慫了。
然後趕緊收了哭号。
付拾一悄悄豎拇指:收放自如,該去學川劇的絕活。
李長博也不言語,淩厲又冰冷的看着左氏。
左氏本來還不吭聲,可也扛不住壓力,最後終于想起自己還沒好好答話。
左氏幹笑一聲:“郎君明鑒,我什麼也沒做啊。
”
方良将托盤端上來給左氏看。
李長博問左氏:“你可認得這個?
”
左氏看着那托盤上的石頭,微微一愣後,矢口否認:“不認識!
這不就是普通石頭嘛!
”
大家一直都盯着左氏看的,這會兒聽見左氏這樣一說,登時心裡頭都有點複雜:你那表情,分明是有事兒!
你當我們是瞎子還是傻子?
姜氏也一直盯着左氏的,此時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就開口發誓:“要真是和沒你沒關,我吃了這些石頭!
”
衆人驚呆:……
就連李長博也沒忍住,欲言又止了一下。
左氏冷哼一聲,越發堅定:“說不認識就不認識!
”
于孝緊緊盯着那些石頭。
李長博留意到了他面色變換,心中微微驚訝,随後就問他:“于孝,你可認識這些石頭?
!
”
擡頭看一眼李長博,于孝臉上有些茫然,聲音都有點兒抖了:“認,認識……”
兩個字,說到了最後,就像是沒了氣,于孝的聲音小得隻看見嘴唇在動。
聽見這話,衆人忍不住也都看住于孝:難道說,這個石頭是于孝給女兒吃的?
!
這……
付拾一看着衆人腦洞大開一臉震驚,有點想捂臉:肯定不會是于孝的。
他那樣子,分明是震驚好嗎!
所以付拾一還是隻看李長博。
李長博果然接着問下去:“你為何認識?
這些石頭是誰的?
”
于孝下意識看一眼自己親娘左氏。
雖然他還什麼都沒說,但是這個動作說明了什麼,自然是不用言明。
姜氏爆發出一陣哭聲,撲上去就打于孝:“你把話說清楚!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是不是連你也對不起露兒——”
姜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可是她的阿耶啊!
那是你親生女兒啊!
”
于孝愣是一動不動。
任憑自己妻子打自己。
付拾一趕緊上前去拉住了,“公堂之上,不許私自動手!
更不許如此喧嘩!
還斷案不斷案了!
”
說完輕輕一掐姜氏,提醒她:你這麼幾下繡花拳頭能幹啥?
還是抓緊斷案,讓法律制裁壞人!
姜氏也清醒過來,這下就對着李長博開始框框磕頭:“郎君,您一定要給露兒做主啊!
”
李長博揉了揉太陽穴:說實話,這種家庭糾紛的案子,真的是讓人傷腦筋。
而且還吵得慌。
不過案子還是要繼續審。
李長博一拍驚堂木,吓唬于孝:“還不招來!
”
于孝驚了一跳,下意識就張口:“那是我娘說要補牆,特地讓我去城外溝裡淘的。
”
溪水裡的石頭,通常被沖刷得很光滑,而且細密,還真的是很好用的。
但是……
謝雙繁幽幽的說了句:“補牆不該用黃泥嗎?
用什麼石頭?
”
于仁立刻替左氏說:“我們家的院牆裡,摻了石頭的,這樣更結實。
不怕塌。
”
左氏也跟着回答:“是啊,我補牆用石頭,就讓我們兩兄弟淘了點回來。
怎麼了?
”
原本也沒怎麼,但是現在就有了。
李長博反問:“那你為何說自己不認識?
”
這就尴尬了。
公堂上,一陣沉默。
李長博也不給左氏考慮的功夫,沒過片刻,就繼續說下去:“這些石頭,全部都是在你孫女露兒腹中尋得,你說,這是為何?
”
于家的人這才知道了這些石頭的來曆。
姜氏看着這些石頭,怒急攻心,當場就翻了白眼,一下子抽了過去。
抽過去之前,還聽她喊了一句:“我的露兒啊——”
場面一度混亂。
不過好在衙役們倒是訓練有素,直接有人就去端了水來,喝上一口,“噗”的一聲全噴在了姜氏的臉上。
然後另一個上去掐人中。
很快姜氏就醒了。
付拾一都看呆了——自己的急救措施,愣是沒用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