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沒帶勘察箱。
着實也是沒想過,又出幺蛾子了。
付拾一歎了一口氣,隻能兩手空空的跟着王二祥過去。
付拾一問王二祥:“怎麼回事兒?
好好的怎麼死人了?
”
王二祥匆匆将情況說了一遍:“劃船時候還好好的,可是下來之後,剛喝了水吃了點東西,人就死了——挺壯實一個人。
然後就嚷嚷起來了。
”
付拾一:好吧。
幹這一行,早就有了什麼節都會死人的覺悟。
付拾一想了想,回頭吩咐張春盛:“剩下幾個粽子就不賣了,你們趕緊回去吧。
路上買刀五花肉,晚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中午你們就随便做點飯菜吃。
不然我撥款,你們就吃點小吃也行。
羊肉蒸餅什麼的,水盆羊肉什麼的都行。
”
張春盛揮手:“小娘子就别操心那麼多了,趕緊去吧。
”
付拾一又說一句:“錢罐子不着急動,留着回來讓我數!
”
張春盛懶得理她了。
王二祥催促:“快走吧,不然李縣令該等急了。
”
付拾一匆匆走。
王二祥壓低聲音:“付小娘子誰都信不過,怎麼還把錢罐子留下了?
”
付拾一斜睨他:“誰說我信不過了?
”
王二祥懵了:“付小娘子不是說讓他們不要動錢——”
付拾一癟嘴:“數錢的樂趣你不懂。
”
王二祥:……付小娘子果然是财迷。
那頭,劉大郎也跟燕娘他們解釋:“不是信不過你們,而是她喜歡數錢。
上次擺攤也是,錢都是得她數。
不讓别人碰。
若真不信任你們,平時擺攤,就也不讓你們碰錢了。
”
燕娘倒是沒往心裡去:“我曉得的。
”
張春盛臉色這才好了點,輕哼一聲:“财迷。
”
付拾一這頭一路到了現場,才發現是曲池旁邊的棚子裡。
這幾個臨時搭建的棚子,都是用來賽龍舟的。
一來是讓劃船手休息,二來也是可以用來給貴人們看比賽用。
死人的棚子,就是專門休息的棚子。
是很有名的船隊,陳氏商行的船隊。
賽龍舟從來不懼怕船隊多。
越多越熱鬧。
所以隻要有那個财力,就允許報名參賽。
甚至還有人贊助彩頭,好讓比賽更加熱鬧。
當然,賭博壓彩,也随之應運而生。
付拾一到了地方,李長博已等着了。
而且神色很凝重。
他低聲道:“死的是最好的鼓手,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殺人,那事情就會鬧得很大。
”
付拾一表示明白:因為利益牽扯也很大。
而且剛才賽完龍舟,人就死了,影響也不很好。
付拾一給了他一個眼神:“我先看看。
你放心。
”
事實上,有了付拾一,李長博的确是很放心的。
不過,付拾一剛踏進棚子裡一步,就被熏得退回來。
嘔吐物的酸馊味很重不說,還夾雜着一股臭腳丫子和汗臭的味道。
這兩種味道在一起,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
棚子裡已經清空了人。
付拾一最後實在是沒了法子,掏出手帕勉強的将鼻子遮住。
然後再度進去。
李長博親自跟了進來做記錄。
味道熏得付拾一腦仁疼。
付拾一迅速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者。
然後就有了判斷:“死者為中年男子,仰卧在地,不過很可能屍體被移動過。
嘴角和地上均有嘔吐物,判斷死前可能發生過嘔吐。
”
“現場并無出血症狀,身上衣裳也并無破損,皮膚表面沒有外傷。
”
付拾一摸了摸屍體;“屍體溫度并未冰冷,與活人差不太多,可見死亡時間并不久。
”
付拾一又翻了翻死者的眼皮:“眼白有點狀出血痕迹。
”
随後補上一句:“瞳孔擴散,确認死亡。
面上發紫,這種情況通常見于呼吸困難所緻。
”
李長博聞聲皺眉:“窒息?
”
付拾一“嗯”了一聲,随後檢查口腔。
一打開死者口腔,付拾一就險些被那味給熏暈過去。
付拾一往後仰了下,等緩過勁來,這才又繼續驗屍。
死者口腔中還有嘔吐物殘留,牙龈上也有一點出血痕迹。
付拾一從食物殘渣推斷:“死者死前在飲酒?
吃的是……粽子和肉?
”
周記商行的管事,輕聲道:“是,因為拔得頭籌,所以剛才他們就在這裡喝酒吃肉,聊天說笑。
畢竟劃龍舟也是耗費體力的事情,每年慣例如此,賽完龍舟,就喝酒吃肉。
”
随後那管事又問:“是中毒嗎?
”
付拾一反問他:“他們是一群人一起吃吧?
”
管事點頭:“是。
”
“那就沒有道理隻有他死了。
”付拾一直接否認了這個可能性。
李長博看一眼管事:“在事情沒有出來結果之前,不要胡亂猜測。
更不要傳出去,以免引起動蕩。
”
管事猶豫了一下:“是。
”
付拾一緊接着又檢查了一下四肢。
最後發現死者有便溺失禁的情況。
不過不是很嚴重。
付拾一歎了一口氣,也不檢查了,直接退了出去。
李長博關心結果:“怎麼樣了?
”
付拾一也不着急說,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腦子都清楚了一點之後,她這才道:“不是中毒,也不是他殺。
是忽然猝死。
猝死原因是因為嘔吐導緻食物嗆進了氣管裡,發生了窒息。
”
李長博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是聽錯了:被自己的嘔吐物嗆住,然後發生窒息?
這……
付拾一一看李長博那神色,就知道他是不信,當即歎一口氣:“的确是如此。
從屍體情況看來,死因是窒息。
但是他脖子上别說勒痕,就是掐痕都沒有。
”
“唯一的傷,也是他自己摳出來的。
脖子上有幾條血痕,是他自己撓的。
”
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李縣令也跟着我驗屍這多麼次,應該明白他的特征符合不附和窒息。
”
李長博的确知道,當下點點頭,可是還是有點兒荒誕:被自己嘔吐物嗆死——這個理由,恐怕誰也說服不了啊。
所以李長博沉吟片刻,問了句:“那是什麼原因導緻的嘔吐?
”
這個付拾一就不能确定了。
所以付拾一隻能告訴他:“還要知道更多詳情,隻能進行解剖——但是有必要嗎?
”
解剖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首先家屬能同意嗎?
其次,死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