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耀乾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捂着肚子咳着血,簡直恨不得縮成一團,直接從地縫裡鑽進去藏起來,這樣大家就看不見他了。
李長博十分“好意”提醒他:“我勸你還是說罷。
雖然縣衙不擅動刑,但我們有幾位仵作。
”
付拾一從他背後探出頭去,笑眯眯補充:“比如如何将人肉片下來一千片,還能讓人不死,是我們一直都緻力做到的事情。
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過,但五百片還是沒問題。
”
血色一下子從石耀乾的臉上褪了幹淨。
他驚恐看着付拾一,手腳并用往後爬,竭力給自己安全感:“這裡是長安城,天子腳下,你們不能——”
“朕若說能呢?
”李三郎徐徐開口,雙手背負于身後,輕蔑的目光落在石耀乾面上,語氣盡是戲谑。
付拾一立刻狗腿接話:“您說能,當然就能。
别說長安城,整個大唐,那都是您說了算。
”
她心裡默默道:這算什麼馬屁呢?
這隻是我在說一個事實而已。
李三郎顯然對這個事實很受用,連表情都緩和了一點。
付拾一覺得自己又可了。
石耀乾僵在那兒,欲哭無淚。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倒黴過。
李長博還一臉平和,十分耐心的勸:“石郎君還是聽我一言。
”
石耀乾隻能開口,多多少少有些膽戰心驚,含含糊糊:“就是、就是把她的腿放進蛇桶裡,她腿上塗了血,那些蛇就會……就會……咬她。
”
說到這裡,石耀乾仰起頭,一臉誠懇的強調:“那些蛇都沒有毒!
絕對不可能死人的。
”
他這是在撇清關系。
說完這話後,石耀乾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忙手腳并用的跪好,然後哀求的看向李三郎:“陛下!
陛下!
我今年是第一年主持這個事情!
從前都是我阿耶做的!
我沒弄出過人命啊!
”
這個話的意思再簡單不過:沒弄出過人命,他自然就不用賠命。
付拾一都驚呆了,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石耀乾好幾眼,誠心誠意的問他:“那以前你就沒看他們弄過這種儀式?
你剛還說,每年一個呢。
”
“而且,你沒動手殺人,就不算殺人了?
”付拾一吐槽:“你說沒有毒,難道就不疼了?
”
而且,這種事情,除了有生理上的折磨,更有心理上的折磨,好嗎?
“我願将所有家産和藏寶秘處都交出來贖罪!
”石耀乾高聲大喊,臉上表情因為太過用力,變得有些扭曲猙獰:“唐律上說過,我這種情況,可繳納罰金贖罪!
”
付拾一聽得眼前一亮:藏寶秘處——
李三郎似乎也有點兒興趣:“哦?
那你說說?
何為藏寶密處?
”
“從前我們在山腹中尋到一處山洞,山洞極為廣闊,最初為村民藏身避禍之地,後來我家中就拿來存放信徒們供奉的珍寶。
”大概是覺得用錢換命很靠譜,所以石耀乾說得很詳細:“雖然不算多,可也堆滿了半個山洞。
都是金銀寶石之類。
”
他谄媚一笑:“他們都想着蛇神蛻皮之後,請回去熬水喝下後能治病消災,能死後不入輪回,直接羽化成仙。
所以,他們供奉起蛇神來,十分舍得。
所以這些年下來,我們也存下不少珍寶。
”
李三郎不言不語,眼皮微垂,站在那兒,似乎陷入沉思。
石耀乾立刻繼續往下說:“陛下,陛下,真的有不少錢。
而且他們之前存下不少金器,準備給蛇神塑造金身——那些金子,以數百斤論!
付拾一瞪大了眼睛:數以百斤的黃金?
!
黃金?
!
她看了看石耀乾,又忍不住扭頭去悄悄看李三郎,想從他的面上,獲取那麼一點信息,看他到底動心沒。
反正換成是她,這會兒估計都要被這個錢砸暈在當場。
李長博忽然微笑,他看向石耀乾的目光,越發的溫和,就連聲音都有點慢吞吞的,任誰看了,也猜不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衆人聽見李長博緩緩問道:“隻有一處藏寶的地方嗎?
”
石耀乾呆了一下,一時竟卡了殼。
看着他這個反應,衆人差點沸騰:他絕對撒謊了!
但石耀乾斬釘截鐵,一口咬死:“隻有一處!
”
李長博含笑點頭,似是相信了。
石耀乾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說還有了!
不然陛下定然惱怒!
而且,留點錢,将來才能繼續過好日子啊!
自己可不能犯傻!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見李長博滿含笑意的道:“那若是你說了慌,我們再找出幾處,就在你身上戳幾個窟窿,何如?
”
付拾一一闆一眼的補充:“隻是窟窿眼,隻要位置對,紮幾個也不至于就要了命。
”
她頓了頓,咧出八顆大白牙:“隻會很疼,隻會流點血,就是噗噗往外冒那種。
”
衆人齊刷刷被這個語氣,搞到打了個哆嗦:這叫不要命?
但顯然李長博很欣喜:“那太好了。
”
李三郎在旁邊高冷的立着,看着自己幹女兒和最喜愛的年輕後生你來我往的打配合,忽然覺得自己怪多餘。
然後莫名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欣慰和惆怅。
當然,石耀乾的感受,才是最糟糕的那一個。
他看着付拾一的大白牙,嘴唇一陣抖索,最後一開口,好懸沒哭出來:“真沒幾個——”
衆人:……所以到底有幾個?
也不用李長博催問,石耀乾就吞吞吐吐的說了出來:“真的隻有兩個。
我剛才就是想給自己留點錢——”
李長博恍然,淺笑颔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
就在石耀乾明顯松口氣的時候,李長博卻又忽然問了句:“那哪一個更大?
”
他的語氣很誠懇,像在請教什麼重要問題。
石耀乾這一次,是真的哭出來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抹得袖子都濕了一片:“李縣令,您就不能給我留一條活路嗎?
我難道還不夠誠心誠意嗎?
”
他是真的傷心欲絕。
這些問話,更是來自于靈魂深處。
李長博嘴角微翹,說出來的話,語氣也很溫和:“可是不是你選擇隐瞞和藏私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