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太對于付拾一的提醒,臉色有點難看。
袁成則是若有所思。
付拾一半點不往心裡去,笑眯眯道:“估計一會兒給袁大寶看病的大夫就來了,你們跟他聊聊。
放心,目前治療,都是免費的。
不收你們錢,你們别害怕。
”
不提前說這個話,付拾一估計他們看見幾十号大夫圍着袁大寶,光是想到問診費,他們估計都想暈厥過去。
袁成到了這個時候,終于露出了一絲絲的笑意:“這個錢還是出得起的,畢竟這麼多年,袁家做生意——”
他的話卡住了。
因為莊靜峨帶着醫療隊過來了。
看着那浩浩蕩蕩一個隊伍,袁成嘴巴愣是沒和上,人也傻了。
他就這麼呆滞的看着那一群人,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怎麼也不會缺這點看病錢”的話。
最後,袁成找回了一點神智,虛弱的問:“他們都是何處來的大夫?
怎麼還穿一樣的衣裳——”
“哦,估計是剛下課沒來得及換衣裳就過來了。
那個你不用多想,他們隻是在上學。
”付拾一想了想,覺得這個話有點容易讓他們懷疑莊靜峨的醫術,所以趕緊補充:“放心,不是學醫術,他們的醫術,都是從小學的。
都過關的。
”
本來袁成還沒多想,結果聽見這個話,心裡忍不住就開始犯起了嘀咕,更忍不住打量莊靜峨他們。
等給袁大寶問診完畢,付拾一拉着莊靜峨到了一邊兒:“你覺得,袁大寶體内,還有沒有第三人?
”
對于這個問題,莊靜峨猶豫一下,搖頭:“不确定。
但我覺得不太對。
”
付拾一揚眉:“哪裡不太對?
”
“不管袁大寶,還是袁靜平,對血腥一事,都不害怕。
而且袁靜平雖然性格冷血陰狠,可事實上,他還是不夠沉穩。
很容易被激怒。
”莊靜峨說完了這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但是這些始終都是我自己的分析,并沒有任何端倪。
至少袁大寶這裡,我沒看出異象。
”
付拾一覺得,莊靜峨說得很對。
她始終覺得,袁大寶身上還有一個人格。
一個隐藏得很深,但卻十分難纏的人格。
袁家滅門命案,主要原因,不是袁大寶,也不是袁靜平,而是這第三個人格。
“我想試一試麥芽糖。
”付拾一道出自己的計劃:“袁家人從來不給袁大寶買麥芽糖,肯定是有自己的緣故。
”
但是同時,付拾一也有一層顧慮:“萬一會給袁大寶帶來不好的影響,怎麼辦?
”
“你們的治療,剛見了起色。
”
莊靜峨輕聲道:“其實,我覺得不是袁大寶有起色,而是他自己想變聰明了而已——”
他露出個尴尬的笑容:“我下藥不敢太猛,而且昨天我發現,有一位藥寫錯了劑量,太輕了,以至于這藥根本沒太大作用。
”
付拾一:……你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說好的治病救人,你居然搞出這樣的事情?
!
也許是無聲的控訴太明顯,莊靜峨更尴尬:“這樣的病症太少,摸着石頭過河,我們誰也敢下猛藥。
而且我之前畢竟也沒研究過這個——”
付拾一斜睨他:“你覺得這些是理由?
”
莊靜峨這一瞬間,隻覺得有點兒說不出的心虛,默默的慫了:“我以後不敢了。
”
“仵作動的屍體,我們都不敢那麼随便。
”付拾一的語重心長裡,透出一股心有戚戚:“我可不想某一天,我垂死掙紮時候,你告訴我,你用錯了藥,所以我沒救了。
”
莊靜峨心虛得頭上冒汗:“不會,不會——”
“回去把仵作守則抄個五十遍,三天之内交給我。
不然,你還是回家去吧。
”付拾一拍了拍莊靜峨的肩膀:“你這不是粗心大意,而是有點恃寵生嬌了。
你覺得袁大寶是殺人犯,我和李縣令又好說話,所以你本身對這個事情,就随意了。
”
說完這話,付拾一也沒再說多,隻讓莊靜峨自己去琢磨這個事情。
付拾一出去之後也沒幹别的,直接去找了賣糖的鋪子,買了兩根麥芽糖。
麥芽糖還是很好吃的。
很甜,但是又不是那種齁甜,帶着一點點清香味。
關鍵是,很好玩!
兩根竹簽子将那團軟軟的麥芽糖攪來攪去,看着麥芽糖從微微發褐的顔色,變得發白,而且會變得硬一些,這個過程,實在是賞心悅目。
付拾一買麥芽糖從來都不是為了吃,而是覺得好玩。
嗯,小孩子吃麥芽糖時候也很……那啥啥。
因為他們會放進嘴裡舔一會,再拿出來,繼續玩。
看久了之後,付拾一就表示,這個事情實在是讓人接受無能。
阿玫也這麼幹過,付拾一差點拿雞毛撣子去,最後強行禁止她這麼幹,要麼就吃,要麼就玩夠了再吃,反正不許一邊吃一邊玩!
付拾一帶着兩個麥芽糖回去,春麗眼巴巴看了又看,但是猶豫猶豫還是沒好意思。
還是付拾一将自己玩得差不多的那個麥芽糖遞過去,哄得春麗笑逐顔開。
當然春麗從來不在乎玩。
她隻喜歡吃。
所以付拾一覺得:嗯,主仆搭配,買糖不浪費!
完美!
剩下那一根,付拾一直接帶進去,給了袁大寶。
當那一根麥芽糖出現在袁大寶的面前時,付拾一就發現,袁大寶臉上出現了一絲絲驚懼來。
但是很快,袁大寶整個表情都變了。
之前的袁大寶,袁靜平都沒讓付拾一覺得多害怕。
可這一刻,袁大寶的眼睛對上她的眼睛,那漆黑的,平靜的瞳孔,讓她想起了深淵。
一股細細的寒氣,油然從腳下泛起,直接竄上背脊。
可袁大寶臉上,隻有平靜。
付拾一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句合适的形容詞:那是一種,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眼裡帶來的平靜。
仿佛世間任何東西,都不能從這平靜裡,激起半點波瀾。
包括鮮血和死亡。
袁大寶伸手,接過了那一根麥芽糖。
然後就開始玩。
他慢騰騰的動着竹簽子,翻騰,旋轉,臉上依舊是平靜。
甚至于他的目光也從未離開過麥芽糖,可是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不是袁大寶,也不是袁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