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何巧,雖然崔備和吳大新都能走了,可誰也沒走,反而留下來圍觀。
畢竟,他們都挺好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個人都付出了慘痛的教訓,說不郁悶是不可能的,可正因郁悶,所以才更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付拾一也是炯炯有神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摸着圓溜溜的肚子,安安靜靜等着看。
李長博讓呂德華将人帶上來。
佟大志的弟弟,今年也有二十了。
叫趙良。
趙良雖然和佟大志并不是一個父親,但不得不說,趙良和佟大志,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特别是眼睛,看上去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估計都是遺傳了周大娘。
趙良挺高,瘦瘦的,雖然有點黑,但看上去還挺俊俏。
而且趙良雖然瘦,但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幹瘦,而是常年勞作那種精瘦,屬于穿衣顯瘦,但實際上肌肉線條流暢,而且十分有勁那種。
付拾一忍不住都多看了兩眼:果然年輕就是好看啊——
趙良進來,雖然不明就裡,但也挺落落大安。
就算是看見佟大志兩口子,也是微微頓了一下之後,就溫和打了招呼:“阿兄,阿嫂。
”
這下,反而就讓佟大志和阮氏都有點不自在——鬧到這個地步,兩人還是有點沒臉見這個弟弟的。
佟大志抿住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回應,隻是轉開了頭,假裝沒聽見。
阮氏勉強一笑,多多少少有點歉然的意思。
趙良被阮氏的笑容弄得一愣,敏感的覺察出不對勁來。
他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阿娘呢?
”
佟大志和阮氏整個人都僵住了。
李長博就是這個時候開口的,佟大志和阮氏會尴尬,他可不會,他委婉的提示一句:“你先做好心理準備,然後我告訴你一個事情。
”
誰聽見這話,都不會覺得要告訴他的是好事。
趙良幾乎下意識聯想到了周大娘身上:“阿娘出事了?
”
李長博微微颔首,承認了這個事情。
趙良直接瞪大了眼睛,卻不看李長博,隻是看住佟大志兩夫妻:“怎麼回事,阿娘她不是說去阿兄那兒住幾天?
幫你們照顧照顧孩子?
”
雖然都到了這個時候,但是趙良也隻是單純的驚訝和覺得納悶,并沒有質問或是惱怒的意思,看得出來,這是個脾氣很好的小夥子。
可佟大志怎麼回答得了這個問題?
就連阮氏,也是閃躲着趙良的目光,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趙良有些着急:“阿娘到底怎麼了?
是摔了,還是病了,還是怎麼了?
”
見夫妻二人都不開口,趙良才茫然的看向了李長博。
李長博緩緩的說出真相:“周大娘她上吊了。
”
趙良的眼睛驚愕瞪得老大,神情都呆滞了,卻仍舊下意識的反駁:“這怎麼可能?
”
漸漸的他回過神來,卻仍舊不肯相信這個事情,隻是不停的反駁:“不可能的,阿娘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叮囑我照顧好家裡的雞鴨。
”
“不可能的,阿娘怎麼可能上吊?
這麼多年,這麼苦的日子——”
佟大志此時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他直接對着趙良跪下了;“都怪我!
”
趙良伸手趕忙去扶佟大志,可沒想到佟大志旁邊的阮氏也跪下了,淚眼婆娑道:“這個事情,怪我們。
”
這下,趙亮好像忽然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伸出去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看看佟大志,又看看阮氏,再開口,聲音就顯得有點肅穆和沙啞:“到底怎麼回事?
”
佟大志卻哆嗦着嘴唇,無論如何說不出真相。
阮氏卻将心一橫,說道:“都怪我,婆母過來借錢,這兩年生意不好,沒賺什麼錢,我心裡不痛快,就說了幾句重話,還将婆母趕出了家門。
婆母一時想不開——”
她說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去看趙良的反應。
趙良卻是一聲不吭,面上的神色也好似凝固。
他一雙眼睛清亮,注視着阮氏,讓阮氏不由自主别開頭,不敢與之對視。
佟大志伸手将阮氏拉住,苦笑一聲,正要開口,卻聽趙良說了一句:“阿嫂不會做這樣的事。
”
他的神色格外肅穆:“如果不是阿嫂,我小時候早就病死。
阿娘也活不到現在。
不會是阿嫂。
”
阮氏愣住,卻顫抖着堅持:“就是我——”
“不是她。
是我。
”佟大志卻沒有讓阮氏替自己攬下這個罪過的意思,他低着頭,苦笑了一聲:“是我。
這麼多年,我依舊恨她。
所以我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還将她趕走。
她大概也恨我。
”
所以才用了這種決絕的方式,去表達她的不滿。
趙良舉起了拳頭。
佟大志不閃不避,心甘情願承受來自胞弟的拳頭,甚至閉上眼睛。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趙良會将佟大志打一頓的時候,可趙良卻咬着牙,又恨恨地将拳頭放下了。
佟大志等了半天也沒等來預料之中的疼痛,睜開眼,就看見趙良已經扭過頭去,不再看自己。
他茫然的看着趙良,心裡不知怎麼回事,竟然還湧起一股失落。
或許挨了打,反而還要好受些。
現在這樣,佟大志心中覺得更加煎熬。
阮氏低聲哭出聲。
佟大志問趙良:“你為什麼不動手?
”
趙良咬着牙,腮幫子都鼓出一塊來,聲音裡難掩憤怒,卻依舊控制住自己:“我打你,阿娘也回不來。
”
一拳打下去,固然痛快。
可就算将佟大志打死,周大娘也不可能回來。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也不能重新來過。
趙良看了佟大志一眼,眼神依舊清亮,可卻也複雜:“阿娘跟我說過,拳頭好用,可打不到人心。
打人疼一時,不疼了,也就忘了。
沒用。
”
“阿娘也不想我打你。
她疼你。
”趙良說完這話,就收回了目光,好似不想再多看佟大志一眼。
他看向李長博,眼眶卻通紅了:“阿娘其實病了。
大夫說她活不久了。
我用娶媳婦的錢,給她看的病。
她心裡不安心,覺得臨死了還拖累我。
所以估計就想去找阿兄借錢。
也想看看阿兄能不能不記恨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