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了拾味館。
付拾一将葡萄奶凍切出幾塊來,拿食盒裝好,然後就将簪子取下,重新放回盒子裡,這才去了李家。
杜太夫人正逗鳥呢,聽見付拾一過來了,還有點納悶:“不是去參加詩會了?
”
花嬷嬷也奇了:“難道是結束得早?
”
反正不管如何,杜太夫人還是一臉期待的将付拾一迎進來了。
等付拾一一進來,她就看見付拾一手裡的食盒,登時就眉開眼笑:“來就來了,還帶什麼東西——”
付拾一将食盒打開,放到了杜太夫人面前,然後提醒道:“不可多吃,吃多了就不想吃飯了。
”
葡萄奶凍其實就是果凍。
隻是底下一層是加了牛乳的,所以看上去潔白無瑕。
而上面一層,是淡淡的透明紫色,裡頭一顆晶瑩的葡萄果肉。
往外端的時候,那奶凍還顫巍巍的動,看上去就知道十分嫩滑q彈。
杜太夫人一看是新品種的點心,立刻來了興緻:“來來來,讓我試試,看看口味如何。
”
花嬷嬷頓時有些無言:好歹也該等到客人告辭才是。
不過付拾一看着杜太夫人這幅老頑童的樣子,卻親切得很,于是指點道:“其實還可以稍微冰一下,更好吃哦!
”
杜太夫人眼睛都亮了,催促花嬷嬷:“快去,快去。
剩下的都冰起來。
”
付拾一趁機将簪子遞回去:“太夫人,這個簪子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
杜太夫人瞪她:“是不喜歡?
”
付拾一搖頭:“當然不是,實在是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
”
杜太夫人慢悠悠道:“有什麼貴重的?
這些東西隻是看着貴重罷了。
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就明白,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無非是起個裝點作用而已。
”
付拾一:這話說得,太豪氣了吧……
“但是即便是如此,我還是不能收。
”付拾一堅持推回去。
杜太夫人也不收:“這東西我給出去了,可不能再讨回來。
要還啊,你就還給長博。
他送出去的,可不管我的事兒。
”
杜太夫人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然後岔開了話題:“你想不想聽聽長博小時候的事情?
我給你講一講。
我跟你說,可好玩。
”
付拾一:……都說好奇心害死貓,但是沒有好奇心,那還是人嗎!
付拾一從善如流:“想。
”
簪子她就放在了旁邊小茶幾上,打算一會兒走的時候,就不帶走了。
杜太夫人拿小銀勺挖了一塊葡萄奶凍,惬意的眯起眼睛,笑哈哈道:“其實别看他現在雲淡風輕,光鮮得很,小時候他是跟着我長大的。
”
“又怕黑,又怕疼,還賴人。
”
付拾一有點驚訝:“我還以為,李縣令是萬千寵愛長大的呢——”
杜太夫人幽幽的歎一口氣:“萬千寵愛是萬千寵愛。
可是那時候世道亂,為了維持家族繁盛,他爹娘忙得不行,哪裡顧得上他?
他要什麼,就給什麼,可唯獨陪不了他。
他到了吃飯時候總扒着門框,就盼着他爹娘過來吃飯。
”
“我瞅着都心疼。
”
付拾一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也覺得心疼:那時候李縣令一定還很小。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天天扒拉着門框等爸媽,留守兒童的既視感啊。
杜太夫人再吃一口葡萄奶凍,将付拾一臉上的心疼盡收眼底,然後才幽幽的說了句:“後來也不知到底經曆了什麼,他就變成了個清冷的性子。
看着溫和,可和誰都有那麼點疏離感。
”
“但是性情卻堅韌起來。
讓他練箭,能把手都練出血泡來,還一聲不吭。
”
杜太夫人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就笑了:“他當時還說,想去當個大将軍,保家衛國。
”
付拾一也笑了,不過想想李長博騎馬那樣子,又覺得不是不可以:“李縣令要不當縣令,去當将軍,肯定是個厲害的大将軍。
”
“可後來讀書多了,他就說,當将軍還是不能讓人過上安定繁榮的日子,幹脆就放棄了。
”
“再後來,跟着他老師遊學回來,他就說想來長安城當官。
他爹娘十分反對。
還想給他定下一門婚事。
”
付拾一瞪圓了眼睛:原來李縣令還差點經曆包辦婚姻嗎?
付拾一有點好奇李長博是怎麼做的。
杜太夫人這個時候就坐地開價了:“拾味居的綠豆糕可是真不錯,細膩軟糯,入口就化,也不噎人——”
對付這種吃貨,付拾一表示:“兩盒!
”
杜太夫人愉快的和付拾一完成了交易。
這才繼續往下說:“他什麼也沒說,直接跑去了女方家中,拜見了那家家主。
”
付拾一:?
?
?
這是什麼操作?
杜太夫人“哈哈”大笑:“他直接去問了個問題。
說,你嫁女是為了與我李家聯姻,還是為了女兒過得舒心高興?
”
付拾一覺得自己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對方一定很尴尬吧?
就算真是為了聯姻,可是這種話,哪裡好說出口呢?
“那家家主臉都成了青色的。
就在這個時候,長博又說:我若娶了你家女兒,可我心中不喜,自然也不會将你們家看重,将來若真有需要時候,我如何肯出力?
倒不如選個同樣重視你們家的,如此一來,才算相得益彰。
”
“再一則,我們若夫妻不和睦,比起仇人都不如。
更遑論舒心美滿。
所以何必呢?
”
付拾一咋舌:“李縣令這麼嚣張啊——”
對方真沒将他打出來嗎?
杜太夫人“呵呵”笑:“那時候他還小呢,都沒及冠。
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
當時候差點被人打出來,後來人家找上門來,罵了他爹娘一通。
”
“他爹娘就罰他,跪在祖宗祠堂裡。
他倒是乖乖跪了,可就是不認錯。
偏這個時候,任職的文書來了。
他揣着文書,就說,要來長安。
”
“我也膩味他們,就幹脆也一起來了。
順帶回娘家看看——小時候就長在長安城,這麼多年,也一直沒功夫再回來。
如今老了,才得閑。
”
付拾一說句實話:“您這是幫李縣令撐腰呢。
”
“可畢竟是我一手帶大的。
”杜太夫人笑一笑,幽幽的歎一口氣:“我不疼他,誰疼他?
他看着斯斯文文,可骨子裡的逆反,重着呢。
我常常在想,誰若跟了他,也不知是福氣,還是應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