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尴尬咳嗽一聲,勸慰盧娘子:“盧娘子别和她一個小娘子計較。
她這個人說話比較直——”
盧娘子一頓,怒氣比之前更甚了。
盧娘子怨恨的看住李長博:“李縣令就是如此斷案的?
就是如此約束手下的?
”
付拾一在李長博背後歎:“做人要誠實。
盧娘子,我們說的都是實話。
我們的确發現了含有紅升的東西。
也的确是你和杜郎君最有嫌疑。
”
“我說的那些,也都是事實,您是盧氏出身,自然明白,我說的到底有沒有道理。
”
盧娘子驟然一愣,随後滿身火氣一下子洩了。
盧氏出身四個字,讓她瞬間沒了脾氣。
盧娘子低頭半晌,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已是輕聲開口:“是我做的。
”
她竟然就這麼承認了!
盧娘子說完這話,攏了攏耳邊的鬓發,姿态極其優雅美麗:“這裡說話不合适,别吵了我家郎君睡覺。
這些日子,他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
盧娘子這麼一承認,頓時就讓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番。
當家主母毒殺小妾什麼的,雖不算是多勁爆,可是吧……也不算是多見。
尤其是大家族裡。
小妾犯了錯,提腳賣了,或是轉送他人,都不是不可以。
甚至賣不合适,送出去做女冠也行。
還能替家中祈福修行。
實在是犯不上毒殺。
說句不好聽的,最壞的結果,也可以是直接打死,随便拿捏個錯處就行。
到時候女方家裡不服氣,鬧到了衙門,大不了多賠錢。
付拾一脫口而出:“為什麼?
”
為什麼選擇殺人這樣的路?
而且殺了人,盧娘子還能如此淡然的請官府過來。
付拾一的問題,隻是讓盧娘子淡淡一瞥她,“你不是都說出來了?
”
因為妒忌,因為不滿,因為憤恨。
付拾一知道她是誤會自己的問題了,于是換了個說法:“可你是當家主母,有的是辦法收拾她,沒有必要——”
盧娘子笑笑:“一個小妾,殺了就殺了,有什麼?
不管是賠錢,還是贖罪,我去就是了。
”
盧娘子如此豁達,彪悍得付拾一完全不知再說什麼好。
李長博出聲:“那陳石呢?
”
盧娘子垂眸:“他隻是個倒黴鬼罷了。
”
盧娘子如此一說,所有人都忍不住皺眉。
這話太冷漠太薄情,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條人命啊!
李長博神色平靜:“那盧娘子是用何種方法殺死二人?
”
盧娘子笑笑:“你不是發現了紅升嗎?
”
“紅升要服用,才有劇毒。
”李長博輕聲提醒:“盧娘子是用什麼方法讓二人服用緻死劑量?
”
的确,紅升要達到讓人暴斃的效果,還是需要服用一定量的。
盧娘子輕聲道:“那天早上,我叫人做了一份牡丹花餡的畢羅。
顔色紅豔,十分精緻。
原本隻做了兩份,其中一份是該留着我下午再用,不過,她一向要強,就強拿去吃了。
自己吃了不說,還賞給了陳石。
”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盧娘子說畢羅,可是他們現在最懷疑的是胭脂。
畢竟,如果是畢羅,吃完了就沒了,那杏兒怎麼會碰到?
李長博沉吟片刻,“可是我們發現她屋裡還有别的東西,含有紅升——”
“是胭脂。
”盧娘子微笑:“勝芳齋的胭脂,我家郎君讓人給她送去的。
就是怕萬一畢羅她不上當。
”
“而且放在胭脂裡,神不知鬼不覺,不是嗎?
”
盧娘子的語調輕慢,好似這件事情隻是一個小小插曲。
付拾一不寒而栗:“那你就不怕杜郎君和她親近,到時候杜郎君也——”
“三郎他病了,最近是不會過去了。
”盧娘子從容的打斷了付拾一。
李長博蹙眉:“這麼說來,盧娘子很有信心。
”
盧娘子微微笑。
李長博沉吟片刻,“那紅升是何處尋來?
”
盧娘子平靜從容:“我家郎君上次煉丹得了不少,本來準備做成瘡藥的。
我偷了一些。
”
“那你又是如何放在胭脂裡的?
”李長博問這話時,有些說不出的鋒銳。
盧娘子依舊那副樣子:“那還不簡單?
因為胭脂水粉這些東西,我這裡用的才是最好的。
他要送人,都是從我這裡拿。
”
衆人目瞪口呆。
盧娘子的胭脂這些東西,杜郎君要去送給小妾……這……
怪不得盧娘子會忍耐不住。
付拾一忍不住感慨:渣男本男啊。
不過付拾一覺得,自己如果是盧娘子,非要殺人的話,不會殺陳嬌。
而會忍不住殺杜三郎。
否則以後還會有王嬌李嬌各種嬌。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付拾一趕緊又壓下去:不不不,殺人是不對的。
遇到渣男千萬不能搭進去自己的人生,離婚才是正經有效的出路。
“我早就準備了這麼一盒胭脂。
并且告訴了三郎。
說我買多了,存在這裡,他若要賞給姬妾,就拿去。
”盧娘子緩緩解釋一句。
也不知是幫自己解釋,還是幫杜三郎解釋。
付拾一忽然有點兒同情盧娘子。
盧娘子面上卻沒什麼表情,一直都是雲淡風輕的。
李長博點點頭:“既然盧娘子都承認了,那盧娘子應該知曉自己應當承擔什麼吧?
”
盧娘子點點頭:“我跟李縣令走。
不過走之前,我要安排一下,與仆人吩咐幾句。
”
李長博颔首:“那我去與杜郎君說一聲。
”
盧娘子卻道:“不必了,他吃了藥,睡得沉,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且讓他舒心的睡一覺吧。
陳嬌死了,他本來就傷心。
如今我一離開家,他就要操心勞累起來了,也不知道扛得住扛不住。
”
衆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盧娘子對自己丈夫,也太癡情了。
盧娘子看一眼李長博:“你我都是世家子,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恐也不能回娘家了。
李縣令,我還想給我爹娘寫一封信。
”
李長博意有所指:“盧娘子就算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也比不上親自在膝下侍奉。
刑罰雖重,不過此事兒總歸會過去。
就算歸不得本家,也可自立門戶——”。
盧娘子意外看李長博,忽然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