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丈哭了很久,才算是緩緩的和緩下來。
隻是他哭得那樣傷心,衆人都忍不住有點眼眶發濕。
方老丈哽咽的看着李長博,語氣萬分笃定:“就是這裡。
就是這裡。
小寶肯定在這裡。
”
李長博一句懷疑的話都沒有說,點點頭:“那叫他們将石頭搬開,仔細看看。
”
方老丈卻仿佛聽不進去,他隻是指着剛才他抱着的那一棵植物,喃喃道:“這是蜀葵。
我們那邊種得多。
但是這個顔色的蜀葵,最開始隻有我家有。
這是我在别的地方買來的。
”
“小寶最喜歡這個顔色,他失蹤之前,還叫我包了一包種子給他,說要種到鹽行的花壇裡。
”
“我還叮囑他,說的等到春天才能播種,不然怕是發不了芽。
”
“他失蹤的時候,正是春天啊!
”方老丈又哭出了聲。
那一聲聲的哭嚎聲,像是敲打在人心上的錘子。
敲得人心都快碎掉。
付拾一仔細觀察了一下植物,發現的确是蜀葵沒錯。
這個季節,雖然還有點早,但是這一株蜀葵不知道為什麼已經起了好幾個花骨朵,其中一個微微裂開,能清楚看見裡頭的顔色。
那種燦爛的明亮黃色,讓人想起盛夏的陽光。
而放眼整個崖底,還真隻有這一小片,有這麼幾棵蜀葵。
幾棵裡頭,長得最好的,也是方老丈抱着的這一棵。
而這一棵,是從石頭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
付拾一讓開位置,叫人程成他們幾個:“把這塊大石頭擡起來。
”
程成他們來了四個人,小心翼翼将石頭搬開。
當搬開石頭之後,衆人看清楚底下情況,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石頭底下,有個天然凹坑,凹坑裡頭,赫然有一具白骨!
而蜀葵,就是從那白骨裡頭長出來的!
看見這一幕詭異的樣子,所有人都有點兒心裡頭發麻。
而方老丈在看見那白骨後,登時就跪倒在地上,哭到近乎昏厥,口裡更是撕心裂肺的喊:“小寶!
我的小寶哇——”
付拾一看着那一具白骨,輕歎一聲:“你們該去找人就先去找人吧。
我來驗屍。
這裡也是盡量人就别過來了。
”
李長博也吩咐程成:“去将牛家剩下所有人都叫來。
”
程成神色肅穆的領命去了。
裡正此時已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的念叨:“他們怎麼敢啊?
怎麼敢?
”
那個曾為了二斤鹽撒謊的人,此時更是一眼不敢多看白骨,頭都扭到了一遍,整個人努力縮在一起,好似不存在一樣。
付拾一戴上手套和口罩,上前去,先仔細觀察白骨形态。
然後就得出了結論:“這個凹坑應該是天然的,這幾塊石頭支起來,剛好底下就有個凹陷。
死者呈蜷縮姿态在凹坑底部。
”
“死者身上衣裳沒有完全腐朽,還能看出原本的樣子。
面料應該是細棉布,款式普通,顔色也看不出來了。
”
“不過死者腰間有一個小香囊,蜀葵就是從裡頭長出來的。
香囊已經完全被破壞。
”
将這些話說完之後,付拾一就叫方良将白布放在地上,而後她開始清理白骨。
首先捧出來的是顱骨。
顱骨上有很多呈現出蜘蛛網一樣的骨折痕迹。
付拾一将這些痕迹,一一指給李長博看:“這些骨折痕迹,都是撞擊造成,說明,死者的頭部,受到了多次撞擊。
”
“但是最嚴重的,是後腦勺這一下。
”付拾一将顱腦後部給李長博看:“這個地方,骨頭碎裂最明顯,碎片也最多。
”
“這樣的傷,應該是會導緻死者瞬間昏迷的。
”
李長博颔首,輕聲說了句:“如此也好,至少沒受罪太多。
”
付拾一也點點頭,但更擔心另一件事情:“死者如果當時沒有死亡,很可能會在不久後醒來。
”
而那個時候,很可能死者已經被壓在了石頭底下。
如果真是這樣,那……
方老丈也将這些話聽得明明白白的,這會兒哆嗦着嘴唇問:“小寶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
李長博寬慰一句:“未必,先繼續查驗。
這件事情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不管怎麼樣,兇手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
方老丈用力點頭,近乎咬牙切齒:“殺害我小寶的人,就應該碎屍萬段!
”
付拾一繼續往下檢驗。
她将顱骨放在白布上,然後在撿起脊椎。
當撿起了第二節脊椎骨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骨折痕迹,而且脊椎骨斷裂開的位置,對不上。
付拾一将這一節脊骨撿起來,微微松了一口氣:“死者應該沒有受太大罪,脊椎骨折嚴重,當時很有可能是發生了錯位,會損傷到脊髓。
”
“這樣的傷,基本當時就會造成死亡。
”
聽聞這話,不僅是李長博,在場所有人,都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付拾一繼續往下,很快将脊椎全部撿起。
脊椎上,就有三處骨折。
一處是脖子那,一處尾椎骨,一處後腰。
再看肩胛骨,手臂,肋骨,以及盆骨和腿骨,也都是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痕迹。
最後數下來,渾身骨折痕迹,竟然是高達三十三處。
其中腿上一處,斷口處還有尖銳的骨頭茬子。
而且骨頭茬子上發黑。
這種情況,就是當時骨頭直接紮穿了肉,然後腐敗過程中,這處骨頭也跟着最先腐敗造成的。
可想而知,當時死者在死亡時候,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情形。
恐怕是猶如破布口袋一般了。
付拾一看一眼方老丈,鑒于剛才的情況,甚至都有點兒不知該不該開這個口。
最終,她還是默默的閉上了嘴。
還是讓方老丈不要知道太多吧。
父母知曉心愛的孩子這麼凄慘,又該有多麼的傷心?
李長博看着付拾一的神色,大概也知道了一些情況,當即歎一口氣,也沒有再多說。
他看向方老丈:“衣裳和香囊,都認識嗎?
”
方老丈已經哭得眼淚都幹了,他緊緊攥着那衣裳:“認得,怎麼認不得?
這就是小寶。
絕不會有錯。
”
“我就知道,他絕對不是拿着錢跑路的孩子!
我就知道!
”方老丈幹嚎着,泣不成聲。
他好似在發洩這麼多年的委屈,又好似替自己兒子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