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016 好好回來
幾日來,澹台睿在秦關閑逛的事情傳開了,高層放任,中層圍觀,下層吃瓜……
但讓人無比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
這是澹台睿的疑惑,自始至終。
秦關公廚
作為四大雄關中最有錢的一個,秦關公廚以其占地面積大,菜色豐富,服務周到等特點深受四國士兵的喜愛。
而自從秦關被君晏接管,公廚的制度也順利改革,成為了北關公廚的親兄妹。
甚至于原本的土碗也變成一個大大的土盤子,盤子裡坑位衆多。
以前一次得拿兩三個碗,現在好了,一個盤子就搞定了。
盤子升級了也就算了,打飯的窗口也變了。
原本的秦關公廚隻有天武菜色,可如今不同了,一二三四個窗口一字排開,每個窗口都是不同國家的菜。
甚至還有窗口是自備碗筷,賣一些民間小吃的。
都說這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澹台睿本是很認同這句話的,直到他來到了這兒。
原來吃飯也可以是一種享受啊。
“今天想吃什麼啊?
盤子給嬸兒,嬸兒給你多來點兒。
”
“這個這個這個這個!
還有這個!
”
就在澹台睿拿着盤子準備打飯的時候,忽然望見了前方隊伍中的喧嚣。
窗口前,一名青衣少女笑吟吟的搓着小手,一臉興奮的接過了公廚大嬸兒手裡的盤子。
而在她的身邊,還有那對她一臉嫌棄的白衣少女。
喬樂?
澹台睿一愣,因為他還是第一次在公廚看到喬樂。
“坐哪兒?
”
“随你。
”
于是喬樂直接端着盤子,坐到了一堆胡吃海喝的将士們身邊。
那般随意,簡直跟蠻族那些貴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知道,在蠻族普通蠻子是不能跟貴族一桌吃飯的,甚至是靠近都不能。
在沉思之間,澹台睿已排到了窗口前。
他今兒個來得晚,已經是最後一個人了。
“诶,是你啊,你今天要什麼啊?
”
他這些天經常來這兒,因為太喜歡吃飯了,所以一天得來五次呢……
一來二去的,這些夥夫都跟他熟了。
随手點了幾個菜,澹台睿的目光卻一直跟着喬樂。
此刻的少女正在桌前大快朵頤,那幹飯的場面,絲毫不比周遭的其他士兵差。
這就是中原的太子妃麼……
這些天他已經弄清楚中原的人際關系了,喬樂是太子妃,也就是未來武帝的媳婦兒。
這般地位若是在蠻族,一定是這裡所有人都得跪迎的角色吧。
可她……
“看你這模樣就知道你是外來人,軍師她跟其他人不一樣。
”
忽然,澹台睿面前的大嬸兒說話了。
“哪兒不一樣?
”
“那你覺得哪兒一樣?
”
這位大嬸兒一句話,直接把澹台睿給整不會了。
是啊,哪兒一樣,哪兒都不一樣……
一邊吃飯,澹台睿一邊死死地盯着喬樂瞧。
以至于他最後直接被沐鸢當場抓獲,并意味深長的警告道:
“想開點,别犯渾。
”
澹台睿:“……”
倒是喬樂隻對他笑了笑,提醒他趕緊吃,飯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走出公廚,澹台睿渾渾噩噩。
漸漸的,他越來越不像細作了,他甚至都覺得他已經融入這裡了。
這樣的生活太安逸了,他怕再這樣下去他會忘記他原本的日子,以及他原本的姓名了。
這樣的生活像夢,像一場他永遠不想醒來的夢。
但他知道,北蠻還有人在等他。
君晏:“七日,不錯,你來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
演武堂内,少年一邊擺弄着地圖,一邊對桌前的澹台睿說道。
澹台睿:“你的目的這麼快就達到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
望着君晏,澹台睿說話一針見血。
此刻的他根本沒把君晏當成同齡人,即便少年比他還要小兩歲。
這是個魔鬼,極擅操控人心的魔鬼。
君晏:“那你覺得我有什麼目的?
”
澹台睿:“讓我融入這裡。
”
君晏:“然後呢?
”
澹台睿:“成為你的工具。
”
盡管他澹台睿日日沉溺于人間美好,但他很清楚,君晏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給他機會。
一個了解秦關,得到不少情報的機會。
君晏:“你錯了。
”
轉身直視着澹台睿,少年劍眉微挑,似笑非笑。
“工具我多得是,但像你這樣的朋友卻很少。
樂兒說你紫氣東來是個做大事的人,這一點我信。
”
澹台睿:“難道她說什麼你都信麼?
”
君晏:“信啊。
”
僅僅兩個字,澹台睿覺得眼前少年身上的肅殺之氣都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淺淺的光暈。
君晏:“說說吧,考慮得如何了?
不用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君晏覺得是時候談點兒正事了。
澹台睿沉默了。
他早就知道君晏他們想幹什麼了。
就像蠻族讓他滲透中原一樣,君晏無非是要他幫他們反滲透。
君晏:“隻要你答應我,我保證日後你們一族也能過上你現在的生活。
”
澹台睿:“我憑什麼相信你?
萬一你出爾反爾,反過來占領北蠻之地呢?
”
聞言的君晏笑了。
而澹台睿也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白癡。
兩百多年的曆史,中原真的從未染指過北蠻,除了北蠻出兵南下。
也是,跟中原的繁華相比,北蠻本身就是個破地方呢……
眼下他想改變族人的處境,改變自己的未來,似乎真的就隻有依附中原了。
澹台睿:“我答應。
可問題是我已經來了中原,還有什麼理由回去?
”
說他任務失敗了麼?
還是被中原趕出來了?
又或者是自己逃出去的?
無論是哪一個理由,他都必死無疑,甚至還可能牽連别人。
君晏:“你回去,又不一定是澹台睿回去。
”
很快,喬樂、沐鸢、君莫邪、君瑜、出雲子、龍七、周全、嶽妙妙、燕離便來到了演武堂。
一行九人加上澹台睿,剛好是十個。
看着眼前的細作小隊,澹台睿驚了。
蠻族雖多番籌謀,可派的也不過是他這個邊緣人物。
而中原呢?
他知道眼前這群人,這可都是秦關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喬樂。
他想過任何人,唯獨沒想過她。
不過他對喬樂的驚訝并未持續多久,因為沐鸢開始教他易容術了。
一時間,澹台睿覺得自己就是個鄉巴佬,什麼都不懂。
原來君晏是這個意思。
“澹台睿”得留在秦關,但他卻可以回去。
這不,他面前已經站了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
外貌、身形、舉止……
若非他自己就是澹台睿,他可能都認不出這是個冒牌貨。
喬樂:“我們的計劃很簡單,你挑十個人,我們把他們掉包換到秦關來。
”
當然,這十個人是有明确标準的。
比如挑的是三個老頭兒,七個年輕人。
三個女的,其他都是男的。
另外這些人還得有離開蠻族駐地,一人或多人活動的機會。
畢竟換人得隐蔽,總不能沖進蠻子的大本營裡換吧?
那也太嚣張了。
說完條件,喬樂本以為澹台睿會有些為難,卻沒想到對方當時就點了點頭。
簡單,太簡單了。
他們一族整日四處打雜,要外出撿拾柴火不說,還得搬冰塊,摘野菜……
不說是随時往外跑,也是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外面了。
而且有很多時候,還是一到兩個人單獨行動。
畢竟他們還得在族内打雜,給那些蠻族大人物們端茶倒水。
據澹台睿自己推測,這應該是為了滿足族内那些貴族們奴役中原人的願望。
也是因為這一點,其他蠻子雖對他們不友好,但輕易不會殺戮他們。
畢竟貴族們沒得玩兒了,他們自己就該遭殃了。
澹台睿:“雖然我已經出來了好些日子,但我們一族的活動軌迹我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
就比如他出來前就聽說,有蠻子在北邊山上發現了不少野菜,那些野菜翠綠晶瑩,深受大人物們的喜愛。
而他們這些半中原人做事精巧,所以會專門被派去采摘,以防損壞。
澹台睿:“一般是去三支小隊,三四十個人左右。
而且,而且我爺爺也會去。
”
原來,澹台睿的爺爺澹台東乃是族中長者,其威望極高,四舍五入也算半個族長了。
這種重要事務,他自然是要帶隊的。
澹台睿也是人,他也有想先把自家爺爺換出來的私心。
君晏:“是什麼時候?
”
澹台睿:“後日,或者再後一日。
”
君晏與喬樂對視一眼,若要換人,這一定是個極好的機會。
因為幾十人的隊伍不僅方便他們選人,更便于一次性換下十人,以免節外生枝。
加之那座山離北蠻駐地較遠,随行而去的暗衛也好把換走的十人安全帶回來。
如此一合計,出發的日子便定下了。
次日清晨,秦關大門前。
“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聽太子妃的話。
”
抹去嶽無雙的眼淚,嶽妙妙一臉認真的說道。
而在她的不遠處,燕離也正接受着司馬子詹與雲驚月告誡。
“本宮跟你說啊,緊緊地跟着喬樂,千萬别掉隊。
她讓你幹嘛你就幹嘛,千萬别忤逆她的意思,知道麼?
”
燕離:“……”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之前師娘便代師父收他為徒了,這次來到秦關他不僅正式入了門,師父還教了他一招半式呢。
自家師娘的話都不聽,他聽誰的?
而且作為一家人,龍七與周全也十分關照他,一時間他們三個竟有種小團體的意思。
其實他也覺得,他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向兩位前輩學習。
事實上,這兩處送别還算正常,當澹台睿的目光移向喬樂時才知道,這姑娘的親友團有多可怕。
四國高層,哪哪兒都有她的人。
有老淚縱橫的王爺老爹,有面露擔憂的世子哥哥和公主表姐,更有拍着她的肩膀說她能行的君老爺子和陸大将軍。
再看看他們以前的勁敵冠軍侯和那位長公主,此刻也拉着自家兒媳婦沐鸢一個勁兒叙話呢。
這也就罷了,送她們的居然還有不少将士。
在這個陌生的秦關,澹台睿經曆了一次次平生僅見。
這一次則最讓他震撼。
因為在北蠻二十年,他從未見哪個蠻族将軍或是雄主能有這樣的聲望。
他們的驅使源于權利,但喬樂與沐鸢源于真心。
“很快的,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有喬樂這個大福星在,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
白雪紛飛中,沐鸢拉着霍鄞的衣角,對他露出溫暖至極的笑。
在旁人眼中,沐鸢一直都是一位一襲白裙的冷美人,但在霍鄞這兒,她會笑,也會撒嬌。
一把抱住眼前的少女,霍鄞沉默了很久很久,終于,他輕聲道:
“你不會騙我的,對麼?
”
沐鸢:“對。
”
眼見太陽自東邊升起,十人小隊的告别也接近尾聲。
跟一衆親人一一擁抱,喬樂剝開人群,終于來得及與君晏站在一起。
喬樂:“你不跟我告别麼?
”
望着将地圖交給一衆暗衛,囑咐他們一定要将換下的人安全帶回秦關的少年,喬樂委屈的問道。
大家都纏着她道别,可君晏倒好,還要她自己找。
擡眸斜睨着眼前的少女,君晏沉默了。
很顯然,他根本就不想跟喬樂說道别的話。
因為他從未想過他們要告别,自從那日杏園一别。
君晏:“不去行麼……”
少年話還未說完,那立在他身前的少女已欺身而進。
那雙小手熟練的環住他的頸脖,腳尖一踮,紅唇已輕輕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喬樂:“不行。
”
唇分,喬樂抱着君晏無奈的答道。
别說了,澹台睿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因為他竟見那總是面不改色的坑他,讓他壓力山大的少年紅了臉。
更準确的說,他從問喬樂“不去行麼”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任性了。
他明明知道不可以,但他還是問了。
不得不說,這真有種撒嬌的嫌疑。
終于,喬樂放開了君晏,緊了緊身上的行囊。
可她才剛剛轉身,君晏便從身後抱住了她。
君晏:“好好回來。
你答應好我了。
”
實在不行,我來接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