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晉軍兵力充足,但對方領軍的是武安侯陸屏南。
在陸屏南面前,符燕升算什麼?
晉軍的兵士,甚至很多将官,得知咬住他們不放的是陸屏南,便已經心驚膽顫,更何況,他們剛吃完瓜還沒來得及消化。
打仗,最忌軍心渙散,而此時的晉軍便是如此。
陸屏南鎮守邊關多年,小皇帝登基之後,太皇太後擔心陸家勢大,這才将他調回京城,隻有身為驸馬的陸家老二留在邊關。
在大周,武安侯陸屏南與忠義侯謝鴻明齊名,而陸屏南比謝鴻明年輕了足足二十歲。
軍心渙散的不僅是将官和士兵,就連符燕升,此時心中也如萬馬奔騰。
就在今天早上,他剛剛收到從晉陽傳來的消息。
他的發妻和兩名小妾全部自盡身亡。
何苒接管晉陽之後,晉陽如同鐵桶一般,就連符燕升家眷自盡的消息,也是何苒算着日子故意放出來的。
就在今天,晉王發動總攻之前,死訊傳到符燕升耳中。
符燕升雖然另有妾室,可那畢竟是他的結發妻子,是他的兩個嫡子的生母。
兩個兒子号啕大哭,強忍着悲痛上戰場,直到此時還是渾渾噩噩。
符燕升的心情亦是不好。
偏偏陸屏南兄弟用的就是個纏字訣,狠狠咬住不松口,晉軍已經退兵了,他們仍然不依不饒,不能狠狠咬下幾口肉來,他們絕不罷休。
符燕升心煩意亂,指揮時便出了差錯,左翼軍被陸屏南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卸甲,與大部隊脫離開來。
而孟望生率領涿州軍亦是窮追不舍。
所謂窮寇莫追,可晉軍不是窮寇,他們要糧有糧要人有人,不追白不追。
晉軍已經後退了五十餘裡,可是三股追兵卻沒有罷手的打算,符燕升大喝:“放箭!
”
平地放箭,傷的也隻是最前面的小卒子,一撥箭雨剛停,對方的大砍刀便到了,晉軍隻能再次後退,這場仗最終以将晉軍驅退百裡告終,晉軍一路散落兵器無數,還有掉隊和逃跑後又被抓回來的俘虜,此一役,涿州軍大獲全勝。
當天晚上,孟望生在涿州城裡宴請陸家兄弟,他們全都知道,勝利隻是暫時的,今天蔡瑩的突然出現,令晉軍方寸大亂,可一旦他們休整恢複,便會卷土重來。
孟望生自從得知妻兒無憂,便像是從地府裡走了一回,隻覺得生生死死的,他都不在乎了。
三杯酒下肚,便對武安侯陸屏南說道:“老陸,你給我交個實底,你們兄弟,不,你家老夫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此時天下已亂,武東明和馮贊都已經自立山頭,你們陸家該不會也有這個打算吧?
”
孟望生後悔,後悔嶽父謝鴻明活着的時候,他沒勸嶽父造反。
若是那個時候就造反了,嶽父說不定現在還活着。
嶽父不死,齊王就不敢把謝孟兩家如何,不像現在,若不是有陸屏南這個發小幫忙,他們兩家就要斷子絕孫了。
陸屏南沒想到,孟望生居然以為他想造反。
看孟望生這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勁頭,這老小子八成也有這個打算了。
不過,沒有了謝鴻明,孟望生也隻是想想而已,他沒有這個實力,也沒有這個膽子。
陸屏南眯起眼睛看着他,忽然說道:“我娘的身份,你應該還記得吧。
”
孟望生一怔,随即便笑着說道:“咱娘的身份,這天底下誰不知道啊。
”
陸屏南瞪他一眼:“是我娘,和你有啥關系?
”
孟望生心道,這不是想讓你把我當兄弟看待嗎?
他們都是在京城長大的勳貴子弟,孟望生的父母死得早,家裡又隻有他一個男丁,在孟望生沒成年之前,孟家的情況很不好。
孟望生整日跟在陸屏南和謝大郎身邊當小弟,跟着他們在京城裡打架搶地盤,因着這層關系,陸謝兩家對孟家多有照拂,孟望生的第一份差事是走的陸家的門路,而他後來則做了謝家的女婿。
孟望生想起年少時的那些往事,眼圈兒又紅了:“有一年冬天,京城特别冷。
大家出門不是貂裘就是狐裘,可我隻有棉鬥篷,凍得發抖,是咱娘心疼我,拿了兩張皮子給我和我妹每人做了件大毛衣裳。
那時我就想,這要是我親娘該有多好,從小到大,我不羨慕你們兄弟有錢有權,我最羨慕的就是你們有個好娘。
所以,我叫她人家一聲娘,有錯嗎?
”
兩張皮子而已,陸屏南早就不記得了,但是他相信,這是他娘能做的事。
他拍拍孟望生的肩膀,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知道,我們陸家,那一直都是我娘說了算,哪怕我二弟和二弟媳也是如此。
”
陸屏南的二弟媳貴為公主。
孟望生鄭重點頭:“老陸,大哥,你說吧,咱娘有啥打算,我孟望生舉雙手支持。
”
他想起如今平平安安住在順德府的妻兒,覺得哪怕就是用命來換也值得。
陸屏南非常滿意,那些年在他家蹭的飯沒有白蹭,這老小子有幾分義氣。
“你聽說過苒軍嗎?
”陸屏南說道。
孟望生一怔,苒軍,他當然聽說過了。
“你是說,何苒?
”孟望生問道。
話一出口,孟望生猛的想起一件事來。
相傳,那個何苒乃是何驚鴻的傳人。
天呐,他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啊,他早就應該想到了。
武安侯府的老夫人李錦繡,那不就是何驚鴻麾下第一女将軍嗎?
“何苒真的是鎮國長公主的傳人?
”孟望生問道。
陸屏南鄭重點頭:“你以為蔡瑩為何會出現在涿州,又為何你能那麼順利聯系上我們兄弟?
”
孟望生問道:“難道不是咱娘的安排?
”
陸屏南笑着搖搖頭:“我娘有本事,可也沒辦法把堂堂老晉王妃從王府裡偷出來,送進你的涿州城,這一切,都是何大當家的手筆,老孟,咱們哥仨此時還能坐在這裡喝酒,全是托了何大當家的福。
”
孟望生萬萬沒有想到,陸家投靠的是苒軍,是何苒。
但是現在知道了,便又覺得這才是順理成章。
他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來,沖着陸屏南深施一禮:“大哥,小弟全聽你的,何苒,不對,是何大當家,小弟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