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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零二章 我叫路明明

驚鴻樓 姚穎怡 8636 2024-10-29 13:58

  牽扯到皇宮裡的才人,這件事便已經不僅是驚鴻樓的事了。

  陸暢不敢耽擱,當天晚上便把查到的所有證據全部送到了老磨房胡同。

  何苒一看,笑了。

  真沒想到,區區一個賺不到錢的委托,竟然便牽出了馮才人。

  馮才人和周堅偷偷會面,還往宮裡塞人,這些事情,何苒早就知道,但她沒有打草驚蛇,就是想看看馮才人後面究竟是什麼人。

  馮才人隻是一個位份低下的宮人,她現在的處境,與打入冷宮也沒有太大區别,若說她是主謀,何苒是不信的。

  對于馮兆炎此人,何苒之前也隻是知道有這個人而已,此人極貪,遷都之後就逃走了,因此何苒并沒有關注他。

  何苒讓小梨把這些線索送去錦衣衛,此案正式轉給了鐘意。

  但凡是與周氏、皇宮有關系的事,何苒一律推給他。

  鐘意還沒有睡下,外面傳來小厮的聲音:“大人,大當家身邊的小梨姑娘來了。

  鐘意一怔,深更半夜,何苒找他,定然有大事。

  果然,看完那些證據,鐘意面沉似水。

  與何苒不同,鐘意對馮兆炎是很熟悉的。

  當年,朝堂中分成兩個派系,而馮兆炎卻哪邊都不站,可卻能穩穩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哪怕高宗死了,闵熳當政,他也還是京兆尹。

  馮兆炎對外總是喜歡說自己是寒門出身,可鐘意查過他,馮兆炎的這個馮家雖然隻是三流世家,但是他的母親卻是出自閩地名閥葉氏!

  當年與周池一争天下的葉震,便是葉氏嫡支。

  周池能夠登基為帝,并非是葉震不敵,而是葉氏内部相争的結果,葉震是死在葉家人手裡。

  葉氏沒有了葉震,便群龍無首,偌大的家族分崩離隙。

  周池平定天下,葉氏族人擔心被清算,便改名換姓,很多人離開了閩地。

  馮兆炎的母親姓楊,可她其實就是姓葉的,出自其中葉氏的一支,這支人後來到了豫地,改了姓氏,落地生根。

  闵蘭重新坐回鳳位,首先要拉攏的朝臣當中便有馮兆炎。

  可是馮兆炎滑不溜手,闵蘭便派鐘意把馮兆炎的祖宗八輩全都查了一遍。

  馮兆炎生母出自葉氏的事,鐘意查出來了,也告訴了闵蘭。

  闵蘭召見馮兆炎,以此事要挾,馮兆炎當即便跪下表忠心。

  從那以後,但凡是闵家人惹事生非,馮兆炎全都裝糊塗,闵家人後來越發無狀,馮兆炎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鐘意在屋裡來回踱步,腦子裡的那團亂線漸漸清晰起來。

  馮才人有問題,他是知道的,何苒一早就和他說過。

  與何苒一樣,他也想知道馮才人究竟是替誰辦事。

  他查過馮才人的娘家,也自是知道馮才人有一個庶妹,馮才人的父親去世之後,她的母親大展神威,不但逼死了姨娘,還把庶女給賣了。

  是的,馮家對外說的是庶女至孝,姨娘死後她憂傷過度,傷了身體,沒過多久便也去了。

  一個沒有出嫁便死去的庶女而已,親戚朋友沒有在意,錦衣衛去查的時候也沒有在意。

  現在想來,定是馮家人在說謊。

  想想也是,馮才人雖然已經無寵,但她畢竟還在宮裡。

  若是傳出她的妹妹離家出走,或者和野男人跑了,那麼被人恥笑的不僅是馮家,還有宮裡的馮才人。

  馮夫人是馮才人生母,她肯定是要維護女兒的。

  因此,馮翦翦失蹤的事情便被瞞下來了,馮家人沒有找過她,外人也不知道她跑了,更不會有人把她和京兆尹的愛妾聯系起來。

  鐘意深吸一口氣。

  周堅——馮才人——馮翦翦——馮兆炎——閩地葉氏!

  而現在,小朝廷便在閩地!

  早在永和帝逃亡不久,錦衣衛便派細作去了福州,可惜路途遙遠,細作們送回來的消息并不多,小朝廷的确受到當地豪族的支持,但是其中并沒有姓葉的,就連永和帝目前重用的官員當中,同樣沒有姓葉的。

  在今日之前,鐘意從未懷疑過什麼,葉氏早就瓦解,小朝廷裡沒有姓葉的很正常。

  可現在,他開始懷疑,那些支持永和帝的世家當中,便有葉氏的影子。

  鐘意連夜頒下兩道命令,一是全城密捕馮兆炎和馮翦翦,二是命令福州的細作,調查葉氏!

  兩道命令送出去,鐘意緊繃的神經才略略松馳。

  一道倩影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略一遲疑,擡手在門上敲了幾下。

  鐘意問道:“誰?

  “是我。
”聲音輕脆,如同出谷黃莺。

  “進來吧。
”鐘意坐回椅子上,語氣淡淡。

  門從外面推開,一個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她穿着淡色衣衫,頭發松松垮垮挽成髻,手中端了一個托盤。

  “夜深了,我做了宵夜,一起吃吧。

  “嗯,放下吧。
”鐘意說道。

  女子微笑,把托盤放下,在鐘意對面坐下,纖纖玉手,把宵夜一一端出,那是兩碗刀削面,還有一壺老陳醋。

  鐘意那萬年不變的神情終于一點點碎裂開來,他難得地笑了。

  刀削面,他吃了兩輩子都沒有吃膩。

  他也真的餓了。

  他端起面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女子也在吃,但她吃得很文雅,她做的一手好面食,可她其實并不喜歡吃這些,她是南方人,小時候父母雙亡,她被舅舅接到晉地,可舅舅家的孩子太多了,她四五歲便跟着大人下地幹活,可一家人還是吃不飽,後來人牙子來了,帶走了她。

  再後來,有人到人牙子那裡挑小孩,她被挑中,她以為自己會像其他人一樣,到大戶人家做個小丫鬟,可她沒有想到,她被送到了一座道觀裡,她沒有出家做道姑,而是被培養成了一名殺手。

  殺手不僅要學武功,而要學習很多技能,比如做飯。

  她曾在一家飯館裡卧底三個月,隻為了刺殺一個經常來這家飯館吃飯的客人。

  她這手做面食的手藝,便是那個時候練成的。

  她曾經以為,她的手藝隻能用到下一次卧底的時候,沒想到,兜兜轉轉,她也有機會,在這京城的大宅子裡,給一個男人做一碗刀削面。

  鐘意把面吃完,用帕子抹了抹嘴,見她碗裡還有大半碗,忽然說道:“你去福州吧。

  女子一怔,緩緩擡起頭來:“是因為蘭若嗎?

  不知何時,鐘意又恢複成那張千年不變的萬年冰山臉:“蘭若早就死了,死在晉王手下。

  女子眼中浮起一抹落寞,她跟着鐘意去見過何大當家,隻一面,她便能肯定,那就是蘭若。

  殺手之間是不能有情誼的,但她和蘭若卻是彼此可以交付後背的人。

  蘭若是最出色的殺手,小小年紀便得到了重用,所以,蘭若十四歲就死了。

  然而,當她看到何大當家時,她驚訝地幾乎失聲,那就是蘭若,是她想象中,蘭若長大後的樣子。

  她把這件事告訴了鐘意,從那以後,她便再也沒有走出大門。

  她不怪鐘意,她知道鐘意是為她好,擔心她忍不住跑去和蘭若相認。

  畢竟,她和蘭若太熟悉了,就連蘭若腳上有一顆紅痣,她也知道。

  所以現在鐘意讓她去福州,她首先想到的,便是鐘意不想讓她留在京城,擔心她不知何時冒犯到何大當家。

  她低下頭,手指在膝頭劃來劃去。

  鐘意輕聲說道:“我查過,晉王派殺手假扮成晉王妃的侍女,在大婚之夜,假裝對他行刺,而他抓了晉王妃擋在自己面前,看似是殺手誤殺了晉王妃,可其實殺手要殺的,從始至終隻有晉王妃,那名殺手當場被誅,她就是蘭若,她被葬在晉陽城外的亂葬崗,你從福州回來後,若是想念她,便到亂葬崗給她燒些紙錢吧,”

  女子嗯了一聲,又聽鐘意說道:“你不用胡思亂想,我從未肖想過她,我不配。

  女子吃了一驚,猛的擡起頭來:“為何要告訴我這個?

  鐘意臉上看不出悲喜:“等你從福州回來,我們成親吧。

  女子怔怔,目光呆滞,可是眼圈卻紅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因為我會煮面嗎?

  “我的乳娘會做很多面,刀削面、酸湯面、燴面.我最喜歡吃的便是刀削面,可是七歲以後,我便再也沒有吃到過喜歡的面了”

  女子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的事,她既好奇又歡喜,忍不住問道:“你娘做的面也不喜歡吃嗎?

  她從小便沒有娘了,她很羨慕有娘的孩子,娘做的飯食,應該是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鐘意自嘲一笑:“我倒是希望自己沒有親娘。

  他似是忽然便沒有了興趣,對女子說道:“夜深了,你去睡吧。

  他起身走到書案前,在紙上寫了幾行字,轉身交給女子:“看完燒掉。

  這是此次去福州的任務。

  女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去執行任務了,她将紙上的内容全部記在心裡,将那張紙湊到燭火上化為灰燼。

  明天早上,她便要啟程了。

  今夜,她很想留在他身邊,什麼都不做,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

  可是她還是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我叫路明明,丹徒人氏。

  鐘意眉頭微蹙,原來她還記得自己的來處,那些殺手們都是很小的時候便被帶到道觀裡的,他以為她和她們一樣,都隻知道自己在道觀裡的名字。

  她叫流雲,一個聽上去不像殺手的名字。

  “我記下了,你叫路明明,丹徒人氏。

  路明明無聲地笑了,真好,除了蘭若,這世上終于有第二個人知道她是誰了。

  舅舅一家當然也知道,可他們想來早就忘了她吧,哪怕她站到他們面前,他們也肯定不認識她了。

  就像蘭若

  而此時的西北,何淑婷同樣深夜未眠。

  就是今天,何江送來了最新消息,羅雲背棄武骥,投靠了蕭文遠!

  何淑婷微笑,武骥做夢也不會想到,蕭文遠那個與武駒定親的女兒,就在前不久,許配給了孟誠的長子!

  武東明看出蕭文遠有野心,擔心他不能對自己死心塌地,便用兒女親事将蕭文遠牢牢綁住。

  可是聯姻有什麼用?

  武東明失勢,蕭文遠便立刻單方面撕毀婚約,看到孟誠掌握了孟忠的兵權,他便把女兒嫁給孟誠的兒子。

  同樣是聯姻,隻不過是從武蕭聯姻變成了孟蕭聯姻。

  好一個一女兩嫁。

  何淑婷自言自語:“武駒,你可要好好謝謝我,若是當日不是我派人追殺你,你早就讓蕭文遠五馬分屍了。

  這些人,全都不是好東西!

  何淑婷想起那日孟誠看她時那色眯眯的眼神,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次日傍晚,何淑婷讓人給孟誠送去一方絲帕,絲帕雪白,隻在一角繡了一朵白梅,就和那日孟誠初見她時,她衣襟上的白梅一模一樣。

  其實這兩天,孟誠一直都想去孟忠府上。

  以前他隔三差五就過去,他雖然對小何氏已經沒有以前那麼熱乎了,可隻要想到小何氏是孟忠的女人,他便恨不得當着孟忠的面,把小何氏吃幹抹淨。

  他恨孟忠,從小就恨他。

  父親偏心長子,眼裡隻有孟忠,從不把他放在眼裡。

  孟忠得勢之後,表面上提攜他,可其實就是對他的施舍,他恨不能殺了孟忠!

  他忍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天。

  軍權他要,女人他也要。

  想到小何氏,孟誠便想到如今住在孟忠府上的長安王妃。

  論容貌,長安王妃比不上小何氏,可是那股子既妩媚又清純的氣質,卻是小何氏沒有的,讓他心裡癢癢的,恨不能現在就把長安王妃壓到身下。

  正在這時,一名家丁帶着一個丫鬟走了進來,丫鬟送上一方絲帕,他接過來一看,便知道這絲帕是誰的。

  “王妃在何處?
”孟誠問道。

  丫鬟掩嘴輕笑,臉蛋紅紅:“王妃有事相求,在清芳居設宴,請二将軍一定賞光。

  孟誠哈哈大笑,有事相求啊,他早就猜到長安王妃為何會大老遠跑到這裡,難道還是來和小何氏那個妖精閑話家常的?
當然不是,長安王妃是來借兵的,為武骥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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