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象王之後,是後周攝政王荊重光,荊重光的後面是峒王侬六娘,排名第六至第七的分别是何苒麾下大将軍何秀珑和符燕升。
排名第八的是後周的永和帝,排名第九的是尚在襁褓中的長安世子武國昌,排名第十的是活躍在絲綢之路的黑魔王邢大山。
此次排名,除了何苒、周滄嶽、何秀珑以及侬六娘以外,其餘六人都是首次登榜。
其中寶象王和黑魔王邢大山,對于普通百姓如同橫空出世,都是第一次聽說。
其實這二人早在闵熳當政時便已經存在了,隻是他們偏居一隅,并沒有引起重視。
前兩次排名,這二人之所以沒有登榜,有一大半的原因,是那個時候他們的權勢還不足以登榜,比他們有權勢的大有人在,比如齊王,比如開州王,比如漢王王豪。
可是現在,随着何苒收複江南,天下已經漸漸歸攏,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當權者,早已是昨日黃花,榜上有了空缺,寶象王和黑魔王終于登榜。
更何況寶象王也确實來勢洶洶,已經打到了交颍,要知道前朝的時候,交颍早已歸屬,前朝還曾往交颍派遣官員,可是前朝末年群雄争霸,交颍便趁亂獨立,脫離了掌控,如今的交颍皇帝已經是第四任了,這些年來,從未向朝廷納貢。
至于黑魔王邢大山,他原是張掖總兵,二十年前,朝廷遲遲不給軍饷,士兵們饑寒交迫,邢大山索性便帶着軍隊搶奪過往商隊,朝廷正規軍變成了馬匪,孟忠在世時,先後三次圍剿邢大山,但全都铩羽而歸,孟大公子死在張掖,初時就連孟忠也以為是邢大山幹的,當然後來查明并非如此,兇手另有其人。
這最新的天下權勢榜很快便傳遍天下,有人坦然接受,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心中忐忑,有人咬牙切齒。
坦然接受的是何苒和何秀珑,從有了天下權勢榜開始,這兩位便一直都在榜上,無非就是名次浮動而已,不管了,随他去。
嗤之以鼻的是周滄嶽,知道老子厲害了?
終于把老子的名字往上提了提?
排名第二有獎金沒?
沒有?
切,東北菜吃多了,鹹(閑)的!
心中忐忑的是符燕升。
要知道符燕升與何秀珑不同,何秀珑是何苒一手提拔起來的,在外人眼裡,何秀珑和何大力,才是何苒的嫡系,其他人全都差了一點。
至于符燕升,他是降将!
一名降将忽然間登上天下權勢榜,在符燕升看來,這就是有人要搞他!
其實符燕升之所以登榜,與他打下榆林,逼走武東明有關系,武東明是一方霸主,符燕升一舉滅掉武氏,僅憑這一戰,符燕升便跻身為一代名将,足能載入史冊,令後世仰望。
而咬牙切齒的有兩位,一個是永和帝。
永和帝最近變身金公子玩得風生水起,不亦樂乎,可是随着這張榜單的出現,金公子的幸福生活便被打亂了。
憑什麼,堂堂皇帝卻要被一個王爺踩在腳下?
因為他是攝政王?
攝政王也是朕給的!
沒錯,永和帝排名第八,而攝政王荊重光卻排名第四。
别人看到時已經在偷笑,更何況是永和帝這個當事人呢。
雖是孿生兄弟,可是永和帝和荊老三不同,從小到大,荊重光隔三差五就要對他說,你擁有世上最高貴的血統,你就是至尊無上的天下之主。
試想,哪個少年經得住這樣的洗腦,更何況還是從記事起就開始的洗腦,根本就不用洗,他早已将這兩句話刻進了骨子裡。
可是當他真的當上皇帝之後,他卻發現,他根本就不是至尊無上,永遠有一個人壓在他的頭頂上,甚至還以父親對待兒子的方式來要求他。
而現在,這些原本是關上門自己知道的事,忽然便被昭告天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論權勢,荊重光排第四,而他隻排第八。
對于永和帝而言,這是莫大的羞辱!
他從沒有任何時候像今天這樣憤怒,以至于金公子接連去了三家賭坊才把火氣發洩出來。
可這也隻是暫時的,他畢竟不能一直都做金公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他也還是要回宮,去做那個被人踩在腳底下的兒皇帝。
是的,兒皇帝,這是永和帝對自己的嘲諷,說起來,他還比不上曆史上的兒皇帝,人家那還是國對國,皇帝對皇帝,而他卻是給一個臣子當兒子。
同樣咬牙切齒的還有何淑婷。
說什麼來什麼,前幾天剛剛說起天下權勢榜,現在就有了。
可是她仔細看了三遍,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憑什麼,憑什麼榜上沒有她?
不是說男尊女卑嗎?
那為何榜有會有三個女子,何苒、何秀珑、侬六娘,這三個統統是女子,如果榜上全都是男子,那也就罷了,她不生氣,可為何有别人卻沒有她?
明明就連何宗群也說,西蕭一戰,足能名留青史,遠遠勝過何苒的江南之戰。
可是何苒不但上榜,而且還名列第一,而她卻榜上無名。
當然,這些還不足以令何淑婷咬牙切齒,最讓她氣憤的是這榜上沒有她,卻有她的兒子武國昌。
可想而知,那名震天下的西蕭之戰算在了武國昌頭上!
可是憑什麼啊?
這場仗花的錢是她好不容易從孟家,從孟家軍,從整個隴西郡籌集起來的,策劃這一戰的軍師是她的人,領兵的将軍聽她調遣,這場仗就是她的功績,和武國昌沒有半點關系。
何淑婷低頭看向搖籃,搖籃裡的武國昌睡得正香,他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知道。
可這天殺的權勢榜,卻讓這麼一個狗屁不懂的小孩子榜上有名,而她,卻提都不提。
就是因為武國昌是男人?
就是因為他姓武?
她還姓何呢!
何淑婷想起晉陽城裡那些以姓何為榮的人,那些人都姓何,何秀珑姓何,不但榜上有名,而且還被稱為第一将;何大力姓何,據說那人就是何苒的親衛軍首領,卻穩坐西安城。
而她也姓何,卻要委身于姓武的,姓武的死了,她還經替他養兒子,現在還要被一個襁褓裡的孩子搶走功勞。
何淑婷越想越委屈。
或許,她從來不知道應該如何做一個母親,閻氏的母愛全都給了何淑媛和何書橋,哥哥何書銘讓閻氏在何家站穩腳跟,而她隻是一個搭頭。
閻氏憑兒子坐穩了何家大太太,而她也憑兒子重新坐回王妃之位。
所以一直以來,她對兒子的感情裡夾雜了太多的東西,名利遠遠大于親情。
因此,當兒子搶奪了她應得的名利時,那原本就占比不多的親情再一次大打折扣,何淑婷看向兒子的目光裡充滿嫌棄。
武國昌将來會長成什麼樣子?
她想起了武骥,那個她從始至終都不喜歡的男人。
這一刻,何淑婷忽然為自己不值,她竟然還要為那個不喜歡的男人養兒子,最終還要把兒子養成自己不喜歡的樣子。
如果是陸臻,那一切都不同了,或許,她才會心甘情願。
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便越是美好。
陸臻拒絕過她,且還是一臉嫌棄地拒絕,可是在何淑婷心中,陸臻的地位遠遠高過那個對她千依百順的武骥。
何苒不關心何淑婷此刻在想什麼,她正在面試今年的新科進士們。
今年的秋闱共取進士八十名,其中年紀最大的四十八歲,年紀最小的是個女子,名叫沈瑤,隻有十九歲。
現在正是用人之時,這些新科進士們連回鄉祭祖的時間都沒有,他們隻在京城休整十日,便奔赴各地開始實習。
侬六娘獻地,周滄嶽請求代管,因此,現在各地有很多空缺,哪怕已經連續幾年官員考,各地仍然還有大把的一人身兼數職的情況。
何苒求才若渴。
就在這些新晉官員等待派遣的時候,一封告密信被悄悄投進報署門前的投稿箱中。
何雅珉的手下,每天晌午都會打開投稿箱,将其中的稿件取出,有些稿子,當天晚上便會被采用。
今天,又有足足五大筐稿件從外面搬進來,十幾個人負責拆信,還有五人負責分類,他們要用最短時間裡把這些投稿分門别類,分别送到對應版面的編輯面前。
忽然,負責分類的劉沁兒咦了一聲,對旁邊的張秀雁說道:“秀雁姐,你看看這個要分到哪一組?
”
張秀雁是報署的老人了,經驗豐富,劉沁兒就是她帶的新人。
張秀雁接過劉沁兒遞過來的信件,一目十行,她的眉頭蹙了起來:“這不是稿子,這是舉報信,要馬上交給雅珉大人。
”
沒辦法,姓何的大人太多了,為了區分開來,大家直呼其名。
張秀雁親自把這封信交給了何雅珉,何雅珉看到信上提及的名字,一下子就怔住了。
她知道這個人,沈瑤,這是本次官員考最年輕的新科進士。
如果信上所言為真,那麼這件事
事不宜遲,何雅珉拿上這封信,便去見何苒。
何苒正在和聶忱議事,聽說何雅珉求見,便讓她進來。
何雅珉說了來意,把那封信呈了上來。
何苒看完信,便遞給了聶忱。
聶忱把信看完,若有所思,對何苒說道:“當務之急,還是把這個沈瑤叫過來問一問吧。
”
何苒颔首,對何雅珉說道:“你們做得很好,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及時上報。
”
何雅珉告辭離開,出門的時候,便看到元小冬和她前後腳出去,顯然,元小冬是去找沈瑤了。
何雅珉雖然沒有見過沈瑤,但是做為最年輕進士,沈瑤曾經接受過采訪,何雅珉審過稿子,還記得采訪的内容。
沈瑤說她是杭州人氏,她的父親已經過世,母親含辛茹苦把她撫養長大,而其他的杭州舉子也說,沈瑤是杭州城裡有名的才女,很多高門大戶排着隊要請她去府上做女師,有人甚至捧着金銀和名貴字畫前來相請,可是沈瑤不為所動,執意要進京趕考,此事滿城嘩然,很多人認為她自不量力,可是最終沈瑤真的考上了。
桂榜一出,新科進士們的文章便被貢院抄錄後張貼出來,何雅珉還特意去看了來。
可是看過沈瑤文章之後,何雅珉便按下了這個心思。
這個沈瑤,胸懷大志,還是去做官吧。
也正因此,何雅珉對沈瑤記憶深刻,現在看過那封舉報信,她忍不住為這個年輕姑娘捏了一把汗。
那信上說,沈瑤不姓沈,她的籍貫和姓名,以及她的出身全都是假的。
她姓荊,她叫荊珊珊,她的真實身份是曾經的定國公府大小姐,前定國公,現在的後周攝政王荊國公嫡女,她的曾祖母是仁義夫人孟老太君,她的父親是逆賊荊重光,她的母親姓李,她科舉填報的所有身份全都是假的,此人很可能是後周派來的細作!
沈瑤住在客棧裡,她沒有和其他江南舉子住在一起,而是單獨住在一家很偏僻很冷清的小客棧裡,這裡的租金便宜,而且這裡并非京城大戶人家聚居的地方,在這裡,很少能看到穿着绫羅綢緞的人。
沈瑤之所以會選擇住在這裡,就是因為這裡沒有人認識她。
其實她敢來京城,也是和李氏仔細分析過,當年她離開京城的時候,年紀尚小,她屬于發育比較晚的,十六歲才開始長個子,在此之前,她又瘦又小,而現在,她比那時高了足足一頭,人也從幹瘦的小丫頭,變成了高大豐滿型的,以前臉蛋尖尖,現在則珠圓玉潤。
因此,她很坦然。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非常小心,仍然選擇了偏僻的客棧,就連高中進士之後,她也沒有和其他進士們一起去參加那些大大小小的謝師宴慶功宴。
可是她也有些後悔,她不該在貢院門前接受晨報采訪,不過晨報上沒有畫像,倒也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
再過幾天,她就能被派到外地實習了,隻要離開京城,也就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