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苒對秀姑是絕對信任的,但是她也知道,以秀姑的性格,在沒有見到她本人之前,别人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
何苒是何驚鴻的徒弟,她不信;
若是告訴她,何苒就是何驚鴻本人,她更不信。
秀姑的問題,還是要等她有時間了,親自去徽州,和秀姑當面說清楚。
不過,何苒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剛見到左小艾時,左小艾便和她說起過女殺手的事,當時左小艾懷疑那些女殺手是李錦繡的人。
後來,她去京城,親自問過李錦繡,才知道那些犯過案子的女殺手,和李錦繡沒有關系。
李錦繡的确培養了不少人,但是她在京城,又沒有遇到生死攸關的事,所以那些殺手并沒有派上用場。
李錦繡當時便提到了秀姑,她懷疑那些女殺手是秀姑的人。
隻是後來,驚鴻樓查到了鶴林觀,确定晉王父子利用鶴林觀豢養殺手為他們所用,何苒便自動将左小艾說的那些女殺手全部歸到晉王手下。
可若是其中有秀姑的人呢?
想到這裡,何苒皺起眉頭。
金陵驚鴻樓被毀,以秀姑那偏激的性格,以及她年輕時的行事方式,她現在會做的事
殺死闵蘭!
從金陵到晉陽兩千多裡,而從徽州則不到千裡,以秀姑雷厲風行的性格,這會兒,她派出的殺手說不定已經進宮了。
秀姑想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何苒不想殺死闵蘭,至少,她不想讓她的人殺掉闵蘭。
如果闵蘭就這樣死了,那就死得太沒有價值了。
何苒還想利用闵蘭,給齊王和小皇帝添堵呢,哪能說死就死呢。
闵蘭活着,就是小皇帝、齊王、晉王、開州王共同的長輩,這樣的重要角色,可不能一下子就死了。
何苒在屋裡走了幾圈,驚鴻樓在宮中有内應,但是真正受到重用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小皇帝身邊的元小冬。
讓元小冬阻止這場暗殺?
何苒搖搖頭,那還是個半大孩子,他沒有這個本事。
算了,她現在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就看闵蘭的命夠不夠硬,夠不夠長。
何苒猜得沒錯,秀姑派出去的人已經混進了皇宮。
當然,現在的皇宮并非是真正的皇宮,隻是早年的一處王府。
盡管有重兵把守,可是與皇宮是無法相比的。
白蝶派過來的一共六人,兩人進宮,另外四人在宮外接應。
進宮的兩名殺手都是女子,兩人沒費太大力氣便混了進去。
在此之前,她們已經看過這座行宮的地型圖,知道太皇太後居住的地方。
兩人在行宮裡窩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晚上,她們悄悄進了太皇太後的院子。
行刺就是那天晚上。
一柄匕首刺進了闵蘭的心口,内侍的尖叫聲,讓她們沒敢久留,快速離去。
若是在深宮之中,太皇太後被刺的消息能夠瞞得滴水不漏,可現在不行,王府就那麼丁點大,稍微有點風吹草動,整個王府便全都知道了。
有給王府送菜送水的民夫,又把這個消息傳遍了金陵城。
太皇太後遇刺,生命垂危!
太皇太後遇刺,已經死透了!
齊王大怒,這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盡管殺的是太皇太後,可齊王還是有些後怕,誰知道下一個暗殺的是不是他?
齊王甚至已經想到這是誰幹的了。
還能是誰,晉王呗。
别人不知道,可他卻是知道,晉王最擅長的,就是暗殺。
忠義侯謝鴻明就是被他派人暗殺的。
有太皇太後在上面壓着,世人隻會認為晉王不孝,晉王又一向以仁孝來标榜自己,當務之急,就是殺了太皇太後。
齊王把個中因由理順了,便越發相信,暗殺太皇太後的,就是晉王的人。
但是他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公之于衆,相反,齊王還讓人把太皇太後被行刺一事,往報應上面引導。
太皇太後燒了太祖禦賜牌匾,這是對太祖的大不敬,天下人全都看不下去了,這才有了這次的行刺。
一時之間,整個金陵城都在談論報應一事。
齊王對這件事的走向非常滿意,過一陣子,他還要重修驚鴻樓,到時就讓金陵城的世家和豪商們捐銀子。
國庫的銀子捉襟見肘,剛好也該進帳了。
齊王也不想讓闵蘭就這樣死了。
闵蘭貴為太皇太後,她若是死了,便是國喪,總不能當祖子的連給祖母辦喪事的銀子也要讓那些世家和富賈們出吧。
再說,如今處處是反賊,有銀子也要用于招兵買馬更新武器,花在治喪上,那就是浪費,是不能原諒的浪費。
為了不浪費銀子,闵蘭不能死。
待到齊王問過太醫院的院正之後,也不由感慨闵蘭命大了。
那柄匕首刺在闵蘭的心口位置,殺手受過專業訓練,手頭極準,沒有絲毫偏差。
然後,闵蘭異于常人,一般人的心髒都是在左側,而她則是在右側!
但是她年紀大了,這一刀還是讓她差一點就死了。
以她的年紀,即使這次僥幸不死,餘生也要纏綿病榻了,再也沒有力氣下旨放火了。
齊王大喜,他對醫正說道:“無論用多少藥材,也要讓太皇太後活着,活着!
”
醫正在宮裡三十年了,早就修煉得快要成精了。
齊王這樣一說,他便明白了。
齊王的意思,隻要讓太皇太後活着就行,讓她吊着一口氣不能死。
這對于醫正而言,沒有難度。
雖然是南遷了,可是宮裡的好東西,但凡能裝下的,也全都帶過來了。
這當中便有無數名貴藥材,包括百年、幾百年的人參。
小皇帝過來探望過一次,闵蘭躺在床上,伸出雞爪一般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小皇帝的袍袖。
小皇帝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隻見那隻手上遍布着黑褐色的斑斑點點,既惡心又可怕。
他用力把太皇太後的手掰開,整整衣袍,逃也似的跑了。
從那以後,他每天進來奉藥,都是交到内侍手中,他再沒靠近闵蘭床榻半步。
此時的闵蘭,腦子是清醒的,她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咒罵皇帝不孝,咒罵齊王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