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何大老爺終于見到了文選郎劉大人,可惜,彼此也隻是寒暄幾句,何大老爺還沒有來得及說出自己的訴求,劉大人就被吏部侍郎叫了過去,而且直到下衙的時間,劉大人也沒有回來。
何大老爺走出吏部時,忽然感覺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向他。
他這才想起,自己還頂着一臉青紫,連忙從長随手中接過帷帽戴在頭上。
他先去坐上馬車,等了一會兒,長随才小跑着追了上來。
何大老爺連忙問道:“打聽到什麼了?
”
長随不敢欺瞞,隻好實話實說。
劉大人的确是被吏部侍郎請過去的,原因是勞光懷此番進京,還帶來了他的幾名班底,這幾名班底的品級各不相同,吏部侍郎讓劉大人過去,就是在商量這幾人如何安排,一個蘿蔔一個坑,要把他們安排下來,就要有人挪地方,别說一個下午,明後天也不一定能夠安排妥當。
又是勞光懷!
何大老爺隻覺腦袋暈暈,難道是今天吃的飯炒的菜,油放多了。
勞光懷,也不過就是一個開油坊的,竟然也能有今天?
何大老爺咬牙切齒,無論怎麼看,何家也比勞家清貴。
想到何家,何大老爺便想起了何苒,何苒去了武安侯府,應是還不知道自己受傷了吧。
何大老爺回到客棧,就讓長随去武安侯府給何苒報信,父親受傷,女兒即使不方便近身服侍,侍奉一碗湯藥總是應該的吧。
可何大老爺萬萬沒有想到,何苒居然沒在武安侯府。
長随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何大老爺,可惜,何大老爺的臉上五彩斑瀾,反倒看不出現在的臉色了。
“武安侯府的人說,咱家大小姐被她的外祖母接走了,現在沒在侯府住着。
”
何大小姐的外家,當然不是在真定府開筆墨鋪子的老閻家,而是勞家!
原來勞光懷此次進京,連夫人也一起帶過來了,這是有足夠把握留在京城,要在京城安家落戶了嗎?
何大老爺牙酸!
可是他能去武安侯府接人,可卻不敢去官驿,更不敢去見勞光懷和他的夫人。
可是何大老爺萬萬沒有想到,武安侯府卻來人了。
而且,來的還是武安侯世子,他的未來女婿。
聽說武安侯世子來了,何大老爺激動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這幾日他在京城悄悄打聽過,武安侯世子在京城裡很有名。
他能出名,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家世,更是因為他是個纨绔。
沒錯,武安侯世子是李老夫人親自養大的,據說那脾氣性子全都随了老夫人,他不像其他纨绔一樣不學無術,他跟過五位名師,雖說每一位名師都是含恨離去,可他并沒有因此失學,而是一直都在讀書,所以在這方面,他至少比其他纨绔多讀了幾本書,是懂些道理的。
隻憑這一點,何大老爺就很滿意了。
那些勳貴們,祖上幾乎都是大老粗,子孫們也和他們一樣,重武輕文,像武安侯世子陸臻這樣讀書讀了十幾年的,全京城也撥拉不出幾個。
現在聽說陸臻到了,何大老爺連忙更衣淨面,甚至還在臉上敷了粉,遮去了一些青紫。
今天的陽光很明媚,可即使是這樣,也會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比如此處。
陸臻一身大紅箭袖,一看就是剛剛遛馬回來,他看到何大老爺,蹙眉:“現在又流行男人塗脂抹粉啦?
”
身邊的小厮連忙說道:“沒有啊。
”
陸臻:“沒有就好,本世子最煩娘娘腔了。
”
何大老爺有被刀到,娘娘腔說的是誰?
是他嗎?
“聽說何大老爺受傷了,家父讓我過來看看,怎麼傷的?
讓人打的,還是自己摔的?
”
長随搬來椅子,陸臻四平八穩地坐下。
何大老爺隻好硬着頭皮說道:“本官是被賊人打劫了。
”
陸臻搖搖頭:“何大老爺,财不外露,你要小心啊。
”
何大老爺想說,我也沒有露财啊,我好端端在街上走,被人套了麻袋,我能怎麼辦?
陸臻不鹹不淡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了。
何大老爺懂了,今天他讓長随去武安侯府報信,顯然這件事傳到了武安侯面前,兩家畢竟是姻親,所以武安侯便打發世子過來看望他了。
的确是來探病的,陸臻帶了藥材,隻是那藥材和他這一身傷全然不搭。
雖然如此,可是陸世子的到來,還是給何大老爺打了雞血,何大老爺又精神起來了。
而此時,陸臻正在問身邊的小厮:“我剛剛是不是很讓人讨厭?
”
小厮苦着臉:“是,又不是。
”
陸臻才不管後面的那半句,有前面那個“是”字就足夠了。
隻要想到這門親事,他就不舒服。
他娘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祖母,一早就給他訂了親事,不讓祖母操心了。
他娘和祖母吵了一架,然後他娘去了真定府,祖母搬進驚鴻樓,而他,則和幾個兄弟一起,出京打獵去了。
他一走就是一個月,昨天剛剛回京,沒想到就又被打發來見何大老爺。
陸臻已經決定了,如果他娘還要利用他的親事來宣示對他的主權,那他就繼續出走,去邊關找二叔,這次走了就不回來了。
沒錯,他知道他娘是怎麼想的,從一開始就知道。
陸臻沒有回府,他拐進一條街道,他從小在京城長大,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比如這條街,白天冷冷清清,連個人影子卻沒有,到了晚上,卻是賣什麼的都有,這裡便是京城傳說中的鬼市。
此時還是白天,街道上隻有他和幾名小厮,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忽然,陸臻聽到一陣窸窣,這是跑動時,風帶起衣裳的聲音。
陸臻尋聲望去,隻見幾條矯健的身影,正從一道圍牆上飛身躍下。
其中一人顯然發現了他們,轉身看過來,目光冷冷。
陸臻一眼便認出此人,錦衣衛鐘意,昨天剛剛見過他!
陸臻沒有繼續向前走,他停下腳步,鐘意卻是沒有停留,幾個起落,便和他的同伴們一樣,消失無蹤。
陸臻看看鞋底,沒踩狗屎啊,怎麼就遇到錦衣衛了呢,晦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