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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四七章 蠢貨

驚鴻樓 姚穎怡 8522 2024-10-29 13:58

  這段時間,何淑婷過得很舒心。

  尤其是當她确定何宗群打敗了黑魔王的軍隊,武駒失去了黑魔王這個保護傘,倉惶逃跑,“死”在大漠,那一刻,何淑婷懸了幾年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武駒死了,武家除了她和武國昌以外,沒有其他人了。

  從此以後,武氏一族,再沒有人能夠威脅到她。

  想到當年武氏一族對她的輕視謾罵,何淑婷便咬牙切齒。

  哪怕她和武骥成親,哪怕她已貴為王妃,武東明夫婦仍然不肯承認她,他們到死也沒把她記入族譜。

  更讓她氣憤的是,武東明決定自裁謝罪的時候,還不忘把他從榆林帶出的金銀财寶全部給了武駒!

  那個老東西,甯可自己沒有東西賠葬,也要讓武駒帶走所有。

  可是又如何呢?

  武駒帶走的東西還是被她搶回了一半。

  她,何淑婷,可以坐在這裡,享受榮華富貴,而武駒卻如同野狗一般死在了大漠。

  曾經不可一世的武氏,如今隻餘下一個小孩子。

  何淑婷望向躺在小床上的武國昌,小孩子睡得正香,偶爾發出一兩聲呓語。

  或許是懷孕時颠簸流離,吃盡苦頭,胎兒沒有養好,已經四歲的武國昌比起同齡孩子,身體要弱了一些,就連智力似乎也不如其他孩子。

  可這并不妨礙他的名字位列天下權勢榜,他是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小孩子。

  何淑婷看向兒子的目光裡充滿失望,是的,這個孩子越來越讓她失望了。

  曾經,兒子是她的一切,是她後半生的指望,可是現在看來,她不但不能依靠兒子,還要為兒子殚精竭慮。

  何淑婷把目光從兒子臉上移開,無論如何,何宗群帶回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次日,何淑婷早早起來,把自己和兒子打扮得雍榮華貴,精神煥發。

  她讓人備下精美的點心,名貴的美酒,今天是她為何宗群慶功的日子,她已經給在隴西郡的将軍和他們的家眷們,以及當地名流和富商送去了帖子,她要讓整個隴西郡都來為她慶賀。

  從現在開始,整個西北,甚至于大漠,都是她的天下。

  當然,對外還要把武國昌擡出來,就像鞑虜的滿太後一樣,鞑虜有皇帝,可是掌權的是滿太後,就連一國皇後,滿太後也是想廢就廢。

  何淑婷覺得自己是有遠見的,她早早的便與滿太後姐妹相稱。

  更何況,現在她擁有的地域已經遠遠超過鞑虜。

  何淑婷已經決定,慶功宴後,她便要與何宗群商議武國昌稱帝事宜。

  等到武國昌做了皇帝,那她就是太後,她要像滿太後一樣臨朝聽政。

  前朝的太後們喜歡垂簾聽政,以後坐在簾子後面發号施令,就能不被世人诟病。

  荒謬之極,可笑之極!

  看那滿太後,據說就是端坐在龍椅之上,而小皇帝則坐在她的下首。

  滿太後就是她的榜樣,她要像滿太後這樣。

  那時她便不再是長安王妃,而是何太後。

  可惜姓何,何苒也姓何。

  何淑婷有些郁悶,何苒如果找個男人成親,生下兒子後把丈夫弄死,那她也是何太後。

  這天下要有兩個何太後了嗎?

  何淑婷不喜歡。

  可是何苒蠻不講理,肯定是不會改姓的,那就隻能是她改了,不是她怕了何苒,而是她讨厭何苒。

  可是不姓何,又能姓什麼?

  姓武?
當然不行。

  姓閻?
閻家不配有她這個外孫女。

  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角度,何淑婷有着隻屬于她自己的煩惱。

  今天的長安王府張燈結彩,布置得富麗堂皇,懵懵懂懂的長安王武國昌頭戴金冠,身穿大紅色缂絲袍子,脖子上還挂了一塊六兩六錢的赤金項圈。

  長安王妃,不,現在已經是長安太妃了,何淑婷坐在武國昌身邊,母子倆正襟危坐,等待賓客們的到來。

  轉眼便過了半個時辰,武國昌坐不住了,那隻沉重的赤金項圈讓他的脖子很不舒服,他隻好用兩隻小手托着項圈上的金鎖,不時用眼睛偷偷瞄向母妃,他希望母妃能讓他摘下項圈,可是母妃隻是瞪他一眼,讓他重新坐好。

  “脖子疼。
”武國昌可憐巴巴地說道。

  何淑婷越發覺得自己生了一個廢物,可惜這樣一個廢物,自己卻還要拼命護住他,甚至還要把他捧上龍椅。

  真是不值啊,不值!

  何淑婷藏在袖子裡的雙手,緊握成拳。

  武國昌不敢說話了,他忍着脖子和肩膀傳來的疼痛,努力挺直背脊,可是片刻之後,他的小屁股便左右挪動起來。

  而此時,仍然沒有賓客到來,就連何宗群也沒有來。

  是睡過頭了?

  何淑婷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為何就連何宗群也變得這麼懶散?

  她一瞥之下,剛好看到武國昌的身子像牛皮糖一樣扭來扭去,何淑婷大怒,喝斥道:“你在做什麼?
你學過的禮儀呢?

  武國昌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我想尿尿”

  何淑婷低聲吼道:“教了你多少次,你要說孤,孤!

  武國昌吓得打了一個哆嗦,機械性地重複着:“孤孤想尿尿尿尿孤想尿尿”

  何淑婷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睛裡滿滿的無奈和不甘。

  她千辛萬苦生下的,為何會是這樣一個廢物?

  四歲了,可是怎麼教都教不會,就這一個“孤”字,已經教了無數遍,可他還是不分場合,也不管旁邊還有什麼人,就是“我,我”自稱。

  現在隻是讓他坐在這裡裝裝樣子,他竟然連“尿尿”這種話也說了出來。

  何淑婷記得弟弟何書橋四歲的時候,機靈可愛,已經會背十幾首詩了。

  不是說外甥肖舅嗎?

  何書橋那麼聰明,何書銘也不笨,可為何武國昌竟然連一句連貫的話也不會說呢?

  她惡狠狠瞪了武國昌一眼:“蠢貨,我十月懷胎,怎麼生出你這樣一個廢物!

  武國昌短短的人生裡,聽得最多的就是母妃說他是個廢物。

  他不知道廢物是什麼,可是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好話。

  武國昌低下了頭,他的脖子其實已經很疼了,他怕被母妃罵,所以一直挺直脖子,可是現在,他覺得他支撐不住了。

  可是他剛剛低下頭就被何淑婷看到了:“坐好!
你這是什麼坐姿?

  “.可是我.孤.脖子疼.想尿尿.”

  可能是挨罵後太過緊張,最後一個“尿”字出口時,武國昌隻覺身下一熱,他尿了。

  四歲的孩子尿褲子是很常見的事,可是在何淑婷看來,這就是武國昌是個傻子的另一佐證。

  武國昌被乳娘抱出去換衣裳了,望着武國昌坐過的椅子,那上面還沒未來得及擦拭的尿漬。

  何淑婷隻覺腦袋嗡嗡,這就是她含辛茹苦養育的兒子,早知道這是個蠢的,當年她就應該一包藥打掉!

  反正武家人也死絕了,沒有人能滴血驗親,她從外面抱一個聰明的孩子養在身邊,就說那是武氏後人,又有誰會知道,又有誰會懷疑?

  當然,即使有人懷疑她也不怕,沒什麼可怕的,武骥已經死了,誰能證明這不是武骥的兒子呢。

  她生下武國昌以後,不是也從未有人質疑過嗎?

  何淑婷心中湧起深深的悔意,她不該留下武國昌的,她應該在發現自己孕後就果斷打掉,那樣她不僅不用再為眼前這個廢物操心勞肺,也不用忍受當年懷孕時四處奔波的痛苦。

  何淑婷的大腦飛快轉動,她還能不能補救呢,能嗎?

  如果不能補救,她那的後半輩子豈不是都要和這個蠢貨綁在一起?

  何淑婷猛的想起那個天下權勢榜,那個榜上沒有她,可是卻有武國昌!

  憑什麼?

  何苒能上榜,周滄嶽那個小叫花子也能上榜,就連武國昌這個蠢兒亦在榜單之上,而她,卻連榜單的邊也沾不上。

  憑什麼?

  如果因為她是女人,可是榜單上有好幾個女人,有何苒,有何秀珑,還有那個蠻夷女人侬六娘,所以女人也是能夠上榜的,不是嗎?

  所以她沒有上榜,并非因為她是女人,而是因為武國昌,因為她是武國昌的母親。

  就是因為武國昌,所以她的功績被世人抹殺,而何苒手下的那些将領們,他們打下的疆土都是何苒的功績,隻是因為他們是臣子,而何苒是君上,哪怕何苒沒有登基。

  可即便如此,何秀珑和符燕升仍然榜上有名。

  而她,這個為了兒子苦心經營的母親卻要隐身在兒子身後,不計回報地輔佐一個蠢貨。

  這一刻,何淑婷心中的憤慨達到了頂峰,她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何宗群。

  她想不出來的辦法,何宗群一定能想出來。

  何宗群太好用了,就是她手裡最鋒利的刀。

  何淑婷已經想好,待到慶功宴後,她要如何得到何宗群的同情,她要流淚,她要哭得肝腸寸斷,梨花帶雨,越是自以為強大的男人,便越是無法抗拒女人的眼淚,她要讓何宗群知道,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是武國昌,而是何宗群。

  哪怕他們是同宗同姓的兄妹。

  可那又如何呢?

  他們之間早就出了五服,沒有血緣關系了。

  何淑婷用纖纖玉指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雖然生過孩子,又吃過很多苦,可她依然年輕,是啊,她其實也隻有二十多歲,她年輕貌美,妩媚嬌豔,正是女人最美的年紀。

  她一直都相信,何宗群之所以對她們母子死心塌地,忠心耿耿,不僅僅是因為她對何宗群有救命之恩。

  如果隻是這些,何宗群滅了西蕭時,就已經報答她了。

  所以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男女之情。

  何淑婷想到了武骥,當年她還是個青澀的小姑娘,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武骥會如飛蛾撲火般栽在她的身上,男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幼稚可笑。

  而何宗群還不如武骥呢。

  一個從小就不受族人重視的旁支子弟,就連進京參加官員考的盤纏,還是苦苦哀求後,族裡才給他出的。

  他好不容易高中,卻不被重用,相反,還被同僚們處處擠兌,處處欺負。

  所以啊,何宗群本就是個失敗者,是個小男人。

  他骨子裡應是自卑的吧,武骥那樣的貴公子都逃不過美人關,更何況何宗群這個小人物。

  何淑婷有信心說服何宗群,讓何宗群為她出謀劃策,她也堅信,何宗群一定能給她想到更好的辦法,讓她從扶植一個蠢貨的窘境中掙脫出來,開啟屬于她的新篇章。

  此時此刻,何淑婷那因為武國昌而變得沮喪的心情重新興奮起來。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她很快就能見到何宗群,她很快就有辦法了,她很快就能不用整日面對一個蠢貨了。

  何淑婷從未像此時一樣,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何宗群。

  “來人,去看看何舅爺走到哪裡了,怎麼還沒來。

  出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回禀太妃,何舅爺沒在府裡,府裡的人說他老人家一早就出來了。

  何淑婷秀眉微蹙,叫來了紅袖:“你出去找找,看看何舅爺去了何處?
這個時辰了,他早就該來了,還有那些賓客,為何直到現在也無人登門,莫非是送帖子的人偷懶,沒把請帖送過去?

  紅袖正要開口,一名小厮屁滾尿流地跑了進來:“太妃,不好了,太妃,不好了!

  何淑婷勃然大怒,吼道:“大膽,你敢詛咒本太妃?

  小厮顧不上跪下求饒,哭着說道:“太妃,何舅爺帶人沖進來了,已經向這邊來了,就快到了!

  原來是何宗群來了。

  何淑婷松了口氣,沒好氣地說道:“本太妃正要讓人去找何舅爺,他來得正好,你這狗奴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來人,把這個狗東西拖到後面,等慶功宴後亂棍打死!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太妃好大的火氣,這是想把誰亂棍打死啊?

  聽到這個聲音,何淑婷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嫣然一笑。

  “哥,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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