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門府城郊廢棄碼頭。
稻花在一陣翻書聲中悠悠轉醒,睜開眼睛愣神了一會兒,轉了轉頭,就看到坐在窗前看輿圖的蕭烨陽。
蕭烨陽似有察覺,朝床方向望去,一擡眼視線就和稻花朦胧的睡眼對上,當即輕笑道:“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嗎?
”
稻花搖了搖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還沒到甯門府嗎?
”邊說邊坐起身。
蕭烨陽走到床前,見稻花發髻有些亂,邊幫她整理邊說道:“現在已經未時四刻(14:00)了,碼頭那邊人員吵雜,我沒讓走那邊,如今咱們在一個廢棄碼頭邊上。
”
稻花一聽已經未時四刻了,心下一驚:“都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叫我,你現在還在這裡,會不會來不及呀?
”
蕭烨陽笑道:“你别急,這次去北疆是秘密送武器,白天走恐引人注意,所以今天晚上才離開。
”
稻花松了一口氣。
這時,王滿兒端着熱水走了進來:“姑娘,洗把臉。
”
稻花點了點頭,走到水盆前洗臉。
蕭烨陽将桌上的輿圖收了起來,招來得福讓他把飯菜送來,然後就坐在一旁看着,見稻花拿着口脂塗抹在紅唇上,當即走了過去,等稻花用完,伸手拿過口脂盒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笑道:“我說怎麼聞到了玉蘭花香,原來是你這口脂裡散發出來。
”
稻花斜了他一眼,一把搶過口脂:“姑娘家用的東西你也看。
”
蕭烨陽笑了笑:“以前你也不用口脂的呀,怎麼這會兒用了起來?
”
稻花:“這段時間也不知是不是上火的原因,嘴唇有些幹燥,抹點口脂潤潤。
”
蕭烨陽聽了,視線就落到了稻花的紅唇上,塗抹了口脂的嘴唇看上去越發的水嫩飽滿了。
稻花被看得不自在,瞪了蕭烨陽一眼,站起身将人推開,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頭的情況:“這廢棄碼頭不就是之前獨眼和光頭綁我們上船的地方嗎?
”
蕭烨陽笑着走過去:“你記性倒是好。
”
這時,得福提着食盒過來了:“主子、顔姑娘,吃飯了。
”說完,就快速的将飯菜擺放在桌上。
擺好後,得福給站在不動的王滿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他出去。
王滿兒看了看坐到桌前的稻花和蕭烨陽,跟着得福出了房間。
看着桌上的飯菜,稻花還真覺得餓了,接過蕭烨陽盛的魚湯,就直接端着碗快速喝了一口。
蕭烨陽見了,連忙說道:“你慢點。
”
稻花連喝了幾口才放下:“這魚湯做得可真鮮。
”
蕭烨陽笑道:“做湯的魚是臨時從河裡抓的,當然鮮了。
”見稻花嘴上沾着湯汁,當即伸出手去給她擦拭。
稻花将頭一偏躲開了:“你幹什麼?
”
蕭烨陽再次伸手,将她嘴邊的湯汁拭去了,然後才笑道:“你嘴巴弄髒了。
”
稻花拿出手帕重新擦拭了一下:“下次你直接跟我說就好了。
”
蕭烨陽也不接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蒸魚,将刺挑出來後,放到了稻花的菜碟裡:“嘗嘗,船娘做魚的手藝很是不錯。
”
稻花低頭吃了起來,邊吃邊點頭:“嗯,味道确實不錯。
”
蕭烨陽見她愛吃,又給她夾了幾筷子。
過了一會兒,等稻花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蕭烨陽開口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有什麼事就去找琉璃鋪的管事。
”
稻花放下筷子:“我在家裡能有什麼事,倒是你們,雖說隻是去送東西,但還是要千萬小心些。
”說完,頓了一下,“早點回來。
”
蕭烨陽笑着點頭:“放心,我會早點回來看你的。
”說着,又打趣的看了一眼稻花,“你可不要太想我喲。
”
見說這麼嚴肅的事,蕭烨陽還有心情玩笑,稻花當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四山村的那批兵器到底是八王爺私底下鑄造的,你們接管了那邊後,他們難道就沒有一點察覺?
”
蕭烨陽沉默了一下:“暫時應該還沒有,我們接管四山村的時候,臨近年末,事多可能沒顧上。
不過......這次将兵器送到北疆之後,怕是就瞞不住了,北疆軍營裡也有八王的人。
”
稻花面露擔憂:“那怎麼辦,八王爺會對你們下手嗎?
”
蕭烨陽:“......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
稻花的心一下就提了上來,在明處的鞑靼她倒是沒多擔心,就怕隐藏在暗中的‘自己人’。
蕭烨陽見稻花擔心了,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放心,我們是秘密送兵器,八王叔真要找麻煩,也是去找吳爺的。
”
當初皇伯父将四山村交給吳都督掌管,也有這方面的考量,沒有任何功勞是可以白領的。
稻花還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嗎,我總感覺那些暗衛、刺客什麼的,簡直無孔不入,什麼好像都不能瞞過他們。
”
蕭烨陽失笑:“哪有那麼厲害,又不是神仙。
”說着,拍了拍她的手,“别瞎擔心了,我要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日後還能有什麼出息?
”
稻花歪頭看向他,沉默着沒說話。
這段時間蕭烨陽雖然并沒有再提及馬側妃扶正之事,可她能感覺出,這家夥心裡憋着一口氣。
這口氣可能從小時候就開始攢着了。
“你自己多小心,别太冒進。
”
蕭烨陽點了點頭:“之後你去桃花村看婆婆和古師傅的時候多帶些婆子和小厮。
”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必須要帷帽給戴好。
”
稻花‘嗯’了一聲。
蕭烨陽看了看天色:“走,我送你回去了。
”
得福已經将馬車準備好了,王滿兒也收拾好了稻花的東西。
下了船後,蕭烨陽扶着稻花上了馬車,然後自己也坐了上去。
稻花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馬車緩緩啟動,車裡,稻花手肘撐着小桌拖着腮看着車外的風景,蕭烨陽則是默默看着她,兩人都沒有說話。
随着逐漸靠近城門,稻花的心隐隐有些煩躁起來,放下車簾不在看外頭,靠在車裡把玩起宮縧來。
蕭烨陽此刻心裡也有些悶和堵,拉過稻花的手,勉強笑道:“我盡量趕回來陪你過端午。
”
稻花點了下頭。
聽到外頭傳來行人的喧嘩聲,蕭烨陽知道城門要到了,不舍的看了一眼稻花:“進了城後,你自己回府,我就不跟過去了。
”
稻花:“......好。
”
快到城門口的時候,馬車停下了。
蕭烨陽看了一眼稻花,打開車門跳下了馬車。
稻花坐在馬車裡沒動,等馬車再次啟動時,卻忍不住掀開了車簾往後看去。
蕭烨陽見了,疾步走上去:“怎麼了?
”
稻花想說些什麼,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凝視了一會兒追着馬車走的蕭烨陽:“早去早回。
”
蕭烨陽心裡也有很多話想說,可這時卻一句也說不口,最後隻是笑道:“等我回來喝我們一起釀的桃花酒。
”
說完,就逐步停下了腳步,望着馬車遠去。
稻花沒有多看,飛速的放下車簾,靠在車上,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覺得心裡順暢了一些。
......
顔府。
稻花一回來,先去見了顔老太太和李夫人,然後就去了顔文濤和顔文凱的院子。
“大妹妹!
”
看到稻花,兩人都很高興。
稻花看了看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
”
顔文凱和顔文濤都點了點頭:“放心,我們都這麼大的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
稻花接過王滿兒手中的包袱,将給兩人準備的人參大補丸和幾張銀票遞給他們。
看到銀票,顔文濤立馬搖頭拒絕:“稻花,大伯和大伯母給了我們銀子,你快把銀票收起來,我們不要。
”
稻花面露不贊同:“他們給的是他們的,我給的是我的,二者不能混為一談。
老話說得好,窮家富路,多帶些銀子在身上有備無患嘛。
”
顔文凱倒是沒客氣,拿着人參大補丸好奇的問道:“大妹妹,這是什麼呀?
”
稻花立馬将人參大補丸的作用解釋了一遍。
顔文凱聽了雙眼頓時一亮:“這東西好,我們在外辦差的時候,很多時候都趕不上飯點,餓得頭暈眼花的。
”
稻花:“這次你們走得太匆忙了,我也沒來得及多做,等下次,下次絕對管夠。
”
顔文凱立馬笑眯眯點頭。
而顔文濤則是說道:“這東西配制起來不便宜?
”
稻花笑道:“放心,我都用的自己莊子裡的藥材。
”
顔文凱當即感歎道:“有個富婆妹妹就是好啊。
”
顔文濤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家夥用起自己妹妹的東西倒是一點也不知道客氣。
顔文凱表示這有什麼,如今妹妹手頭寬裕,幫襯幫襯他們,等日後他們有了好東西,在重新補給她不就是了。
......
吃過晚飯,顔文濤和顔文凱就悄悄的離開了,稻花将兩人送到門口,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回院子的路上,稻花突然感覺顔家後院似乎安靜了不少,大哥上京了,三哥、四哥如今也開始為自己的前程而奔波。
她和哥哥們都長大了,日後這種别離隻怕會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