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跟在丫鬟身後,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縣衙後院的布局。
縣衙後院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豪華氣派,面積并不是很大,庭院也不多,不過該有的都有,亭台假山、花園一樣不少。
每經過一處,稻花的目光都隻是微微停留了一下,雖然對古代的庭院建築很新奇和感興趣,不過,她并沒有冒然出聲詢問。
别以為她沒看見,如今有不少人都在暗中打量她。
這個時候,她可不要給人一種土包子進城的既視感。
旁邊,領路的平彤也在悄悄打量這位新來的大姑娘。
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不過卻是十分的穩重,沒有像其他小姑娘那樣,到了一處新環境就叽叽喳喳的問個不停。
同時,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畏縮和拘謹,那淡定從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鄉下長大的孩子。
之前夫人還擔心大姑娘會被二姑娘他們比下去,如今看來,倒是有些白擔心了。
“大姑娘,正院馬上就要到了。
”
稻花看了一眼平彤,這丫鬟穿着打扮都比其他人要好一些,想來應該是她娘身邊的大丫鬟了。
“爹、娘都住在正院嗎?
”
平彤笑着點頭:“是的,老爺夫人住正院,二老爺和二夫人住春華院,三老爺和三夫人住秋實院,老夫人住松鶴院。
”
此刻,稻花已經踏進了正院大門:“我剛剛看後院不止四個院子,其他院子沒住人嗎?
”
平彤目光閃了閃,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其他的院子都住人了,大爺和四爺住折桂院,林姨娘帶着六爺和三姑娘住雙馨院。
”說完,忍不住擡眼看去,她想看看這新來的大姑娘會有什麼反應。
可惜,她失望了。
隻見新來的大姑娘,微微抿嘴一笑,然後什麼也沒說就直接給略過去了。
不知為何,見她如此,平彤心中突然湧出一股強烈的感覺。
這位新來的大姑娘似乎有些不簡單呀!
進了正院,平彤帶着稻花去了左廂房:“夫人說了,日後大姑娘就住在這裡,房裡的一切,都是夫人親自布置的,姑娘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告訴奴婢,奴婢上報給夫人,好給你增添。
”
稻花掃了一眼房間,沒說什麼,徑直将目光投向廂房裡早就準備好了的洗澡水和一應衣物。
看到這些,她才卸下了臉上的一本正經,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總算可以好好清洗一番了,這些日子,差點沒憋死她。
見平彤沒走,反而還一副要幫她洗澡的架勢,稻花急忙出聲:“這位姐姐,你下去忙你的吧,洗澡我自己來。
”
平彤有些摸不準新來大姑娘的脾氣秉性,也沒強留,笑道:“我就在屋外候着,姑娘有什麼需要,隻管喊我。
”
稻花點頭:“好。
”
很快,平彤就出了廂房,并細心的關上了房門。
她一走,稻花立馬松了一口氣,然後開始麻利的解衣物。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鑽進水裡泡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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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各院子都在議論今天剛見到的幾人。
雙馨院。
林姨娘有些忐忑不安,眉頭緊鎖的看了看顔文彬、顔怡雙兩兄妹,她知道,他們今天算是把老太太得罪狠了。
一旁,林才良也是着急的走過來走過去,他在思考,要如何才能扭轉顔老太太對姐姐和外甥、外甥女的不好印象。
顔文彬被轉得頭暈:“小舅,你不要在走來走去了,走得我頭都暈了。
”
林才良有些生氣:“你還暈,你知不知道,你們今天把顔老太太得罪死了?
”
顔文彬縮了縮脖子,一個月前,确定祖母要來,父親就叮囑過他們要好好孝敬祖母,剛剛他們把祖母當成叫花子打發,好像是有些不對。
也不知父親知道了,會不會責罰他們?
雖然心裡知道自己做錯了,不過顔文彬還是嘴硬的說道:“我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祖母會是個叫花子?
”
聞言,林才良面露自責:“怪我,怪我沒跟你們說清楚。
”
林姨娘搖頭:“跟你沒關系,是我,是我沒及時阻止文彬和怡雙。
”
看着娘和小舅都在自責,顔文彬站了起來,不甚在意的說道:“娘,小舅,你們用不着這麼愁眉苦臉的,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等會兒見了父親,我們跟他解釋清楚不就好了?
”
見兒子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林姨娘一下就火了,‘啪’的一下,給他腦門就來了一巴掌:“你說有什麼大不了的?
得罪了老太太,日後咱們母子三人都别想再有好日子過了。
”
眼看娘和小舅越說越嚴重,一旁的顔怡雙也急了:“娘,祖母她會責罰我們嗎?
父親那麼疼愛我們,不會任由老太太欺負我們的,對不對?
”
看着女兒求證的眼神,林姨娘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老太太是你父親的親娘,你說你父親會不會管?
敢不敢管?
”
顔怡雙:“那怎麼辦?
祖母不會像可可家的許老太太那樣喜歡給人立規矩吧?
還有,父親會不會因此不喜歡我和哥哥了?
”
林才良看外甥女急得都快哭了,急忙安慰道:“沒事的,老太太是明理之人,不會和你們這些小娃娃一般計較的。
不過,等會兒,你們去拜見老太太可得好好表現。
”
“文彬和怡雙這麼可愛,一定能讓老太太喜歡的,隻要老太太喜歡你們了,你們的父親會比以前更喜歡你們的。
”
顔怡雙和顔文彬對視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現在知道,在這個家裡,最大的不再是父親了,而是那位剛來的祖母,以後,他們得去讨好這位祖母了。
林姨娘想了想,将顔怡雙拉到身旁:“以前,在這縣衙後院,你是縣令大人唯一的女兒,有什麼好東西,大家都會讓着你。
可是現在,你那長姐來了,不管是夫人手中的,還是外人送來的,都會先緊着她。
你要是看到了,可不能去争搶和亂發脾氣,知道嗎?
”
顔怡雙臉色立馬一垮:“我不要,父親最疼愛我了,我為什麼要讓着那小叫花子?
”
林姨娘臉色一沉:“閉嘴,什麼小叫花子,那是你長姐。
”
“娘......”
見林姨娘滿臉怒容,顔怡雙又害怕又委屈,眼淚一下就留下來了。
因和哥哥是雙胞胎,她後出生,身體有些弱,從小到大,娘别說吼她了,就是重話也很少對她說,現在居然這麼兇她。
看着抽泣的外甥女,林才良心疼極了,急忙将人抱在懷裡,不悅的看着林姨娘:“姐姐也真是的,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
看把怡雙吓的。
”
女兒一哭,林姨娘就後悔了,被弟弟數落也沒吭聲。
林才良一邊安撫顔怡雙,一邊輕聲說道:“你娘不該兇你,可你也有不對的地方。
”
顔怡雙臉上挂着淚珠,疑惑的看着小舅。
林才良将她臉上的淚水擦去:“怡雙,你要記住,你就算是再不喜歡什麼,也不能把它說出來。
”
顔怡雙:“為什麼?
”
林才良:“因為這樣會讓你父親不喜,會讓其他人不喜。
你也不想其他人不喜歡你,對不對?
”
顔怡雙将頭埋進林才良的懷裡,悶聲說道:“我不喜歡那個長姐,小舅,你說父親以後會不會隻喜歡她,不喜歡我了?
”
林才良刮了刮顔怡雙的鼻子,寵溺道:“我們怡雙這麼聰慧有才,才八歲,就會作詩了,大人愛才,怎會不喜歡你?
”
聽到這話,林姨娘适時松了一口氣。
她這一着急就給忘了,老爺喜歡有才氣的人,那個鄉下長大的丫頭,學識氣度怎麼可能比得上她的怡雙?
春華院。
“稻花?
這名字怎麼這麼土?
我都不願意叫出口。
”長相讨喜、已經七歲的顔怡樂,正笑嘻嘻的對着自己哥哥姐姐吐槽。
顔文傑不但沒阻止,反正還跟着點頭:“确實很老土。
”
顔怡歡一臉不贊同,凝眉說道:“二哥,怡樂,稻花是大伯母的女兒,大伯母平時對我們不錯,我們不應該在背後這樣說稻花的。
”
顔怡樂滿不在意:“說說怎麼了,她又不是玉皇大帝的女兒,連說都不能說了。
”
“死丫頭,你給我消停點。
”
孫氏突然走進房間,狠狠瞪了一眼小女兒。
“娘,你怎麼回來了?
”顔文傑、顔怡歡、顔怡樂紛紛起身。
孫氏:“你們祖母現在在洗漱,我悄悄回來就是想叮囑叮囑你們,等會兒到了松鶴院,可要好好親近你們祖母,還有稻花,也要交好,知道不?
”
顔文傑笑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們會好好親近祖母的,至于稻花,鄉下來的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面,打發她那還不容易。
”
孫氏瞪着兒子:“稻花雖是鄉下丫頭,可上頭還有你們祖母呢。
我可告訴你們,你們那祖母可不是吃素的,都給我悠着點。
”
“還有,日後不許在說什麼土不土的,稻花這個名字可是你們祖母親自取的,你們心裡就是在嫌棄,也不能當面表現出來。
”
顔怡樂笑着跑過去抱着孫氏:“娘,你的兒子女兒沒那麼傻,放心吧,我們不會跟稻花起沖突的。
”
孫氏沒好氣的看着小女兒:“什麼稻花,得叫大姐,她可是我們顔家的嫡長女。
還有,稻花隻是小名,私下叫的,她的大名叫顔怡一。
””
顔怡樂撇了撇嘴:“姐姐就比她小了幾個月,要不然顔家嫡長女可就是姐姐了。
”
聞言,孫氏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大女兒怡歡。
誰說不是呢,就差了幾個月,要不然,她的女兒就是顔家嫡長女了。
在鄉下,嫡長女這個身份或許沒人會在乎。
可和那些官家夫人打過交道之後,她才知道,一些有底蘊、有根基的大家族,娶婦一般都會優先選擇家中嫡長女的。
秋實院。
吳氏也回來了。
男娃洗澡利索,沒一會兒,顔文濤就穿着幹淨的裡衣站在了吳氏面前。
吳氏笑着上前,親自給他穿外衣。
“娘,我自己來就是了。
”
吳氏拍開顔文濤的手,堅持給他穿衣,弄得顔文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見他這樣,吳氏有些好笑:“你是娘生的,在娘面前是用用得着害羞?
”
顔文濤嘿嘿笑了笑,沒在反抗。
吳氏一邊給兒子穿衣,一邊說道:“這裡不比顔家村,說話、做事都要注意分寸,我們三房是新來的,你日後可不能再像老家那樣瘋了。
”
顔文濤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之前爹也跟他說過,他都記在心裡嘞。
這時,吳氏不知想到了什麼,歎了一口氣。
顔文濤疑惑的看了過去:“娘,怎麼了?
”
吳氏:“我是在為稻花擔心。
”
聞言,顔文濤立馬放松了:“稻花有什麼好擔心的。
”
吳氏:“你不知道,不管是你大伯的那個庶女,還是二房的怡歡怡樂,模樣、氣度都跟大家小姐似的,我怕稻花......”
顔文濤插話笑道:“娘,你還怕稻花比不過他們?
”
吳氏:“長相自然是不怕,可這氣度禮儀......稻花在鄉下也沒學過呀。
”
對這,顔文濤就更不在意了:“沒學過就學呀,有祖母在,誰敢欺負稻花?
”
吳氏搖了搖頭,哪裡這麼容易的,一大家子,大家都是老太太的孫子孫女,老太太即便更偏疼稻花,也不能太過。
再說了,老太太也不能全都去管吧。
最好的,還是稻花自己能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