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吓得臉色一白,連忙道:“這是小落教我煮的止咳湯。
”
她煮好還特意拿給小落嘗了一口,确認沒有問題才端上來的啊。
陸東城劍眉緊擰成一團,冷聲道:“難喝,拿走。
”
傭人不敢遲疑,端着餐盤就出去了,剛轉身就碰到了駱天雪。
“怎麼回事?
”駱天雪的眼神落在碗上。
傭人如實說了一遍情況,末了還納悶道:“奇怪了,小落明明說跟她煮的一樣,為什麼先生會說難喝呢?
”
駱天雪煙眸若有所思的盯着陸東城的房門,沉默了好一會,說:“你去跟宋小落說,先生不喝你煮的,咳嗽的更嚴重了。
”
“啊?
”傭人一臉懵逼,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自己這樣說。
駱天雪沒有解釋,“按我說的去做。
”
傭人不敢質疑點頭,“是,天雪小姐。
”
駱天雪視線再次落在房門上,绯唇不由的挑起一抹弧度,難不成陸東城這個浪子要鐵樹開花了?
……
生病的不止是宋小落,被江硯深撿走的江雲深在醫院躺了三天,醫生說再晚送一會就該成肺炎了。
江雲深這兩天高燒反複,人也迷迷糊糊的,等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憔悴不堪,失魂落魄。
江硯深本就不是什麼溫情體貼的人,唯一那點人性也都給了林清淺,此刻面對江雲深沒有半點的言語關切。
隻是說他既然退燒了,人也醒了,自己也該回蘭市了。
淺淺還懷着孕,一個人在蘭市,他不放心。
江雲深沒說話,宛如一條鹹魚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也不吃不喝。
“沒出息。
”江硯深扔下三個字,起身就要走。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林清淺挺着個大肚子走了進來。
江硯深眼眸一掠,連忙上前扶她,語調都溫柔起來,“你怎麼跑過來了?
”
“聽說雲深病得很嚴重。
”林清淺回答,眼神擔憂的看向病床。
江硯深冷淡的回了三個字:“死不了。
”
一想到他讓淺淺大老遠的跑過來,江硯深就想要把他拖起來揍一頓。
江雲深聽到“死不了”三個字的時候,眼淚猝不及防的滾落下來了。
林清淺和江硯深對視一眼,“你都對他做了什麼?
”
怎麼自己一來就哭成這樣了?
江硯深斂眸,語氣不悅:“我能對他做什麼?
”
還不是他自己沒出息,自己作!
林清淺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溫柔的眸光看着他,輕聲道:“怎麼了?
”
雲深上次這麼傷心還是三年前失戀的時候。
江雲深吸着鼻子,聲音沙啞哽咽道:“她……殺了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這件事林清淺已經聽說了,現在聽到江雲深說也不怎麼驚訝,隻是有些沒想到他會傷心成這樣。
“你很期待做爸爸!
”
江雲深心如死灰道,“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宛如一個小哭包,可憐又帶着幾分好笑。
林清淺垂眸,“可是我聽說天雪去找過你,是你拒絕了人家。
”
“她又沒跟我說懷孕的事!
”江雲深猛地坐起來,眼前有些發黑,好一會才恢複過來,悲憤不已道:“我要知道她懷孕,我怎麼也不會說那樣的話……”
“可你就是說了呀。
”林清淺無奈的歎氣,這兩個人真是一個作完另一個作,自己跟在後面勸都來不及勸。
“我就是想氣一氣她,也想讓她體會一下被人當猴子耍的滋味!
”江雲深咬牙道,“我就是賭一口氣而已!
”
賭一口氣把自己孩子賭沒了,全世界也就他這一個傻子能做到了吧。
林清淺無奈的看向江硯深,江硯深懶得管江雲深的破事,默默的移開了視線。
“雲深,你已經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林清淺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感情的事怎麼可以意氣用事。
”
江雲深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耷拉着腦袋不說話。
林清淺沉默片刻,又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
”
“我……”江雲深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
“我看你們大約是有緣無份,誰也不肯低頭,不如就此罷了。
”林清淺緩緩開腔,輕聲細語的規勸道,“反正你們也年輕,沒孩子沒結婚,了斷起來也幹淨利落。
”
江雲深擡頭看她,又紅又濕潤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茫然,唇瓣蠕動了半天,才幹巴巴的說了一句,“那……那她怎麼辦?
”
“什麼怎麼辦?
”林清淺佯裝不知。
“她……她跟我在一起過,還為我打胎……”江雲深讪讪道,“被人知道會說她閑話的。
”
“那你的意思是要對她負責了?
”林清淺挑眉,紮心的問:“你不氣她了?
”
“我……”江雲深猶豫不語。
“雖說現在社會進步了,大家對這種事也沒太大的成見,不過一個女孩子打過胎的确不太好。
”林清淺也沉思了下,憂心道:“尤其打胎對女孩子身體傷害很大,弄得不好以後怕是再也不能懷孕了。
”
江雲深猛地擡頭看她,狹長的眼眸倏地睜大,寫滿了驚訝。
想到她臉色蒼白的樣子靠在管家身上,難怪她憔悴成那樣……
“不過陸家有那麼多人,應該會照顧好她。
”林清淺又補充了一句。
江雲深低下頭沒說話。
林清奇見他不說話,擡頭跟江硯深說,“準備下,我們下午回蘭市吧。
”
江硯深輕聲回她,“好。
”
“大嫂……”江雲深咬唇,猶豫了下還是鼓足勇氣道:“我暫時不回蘭市。
”
“不回蘭市?
”林清淺故作驚訝地問,“你要留在這裡?
做什麼?
”
“我……”江雲深吸了吸鼻子,笃定道:“我得照顧她。
”
林清淺沒說話,而是看了一眼江硯深。
江硯深已經沒眼看這個蠢弟弟了,撇過頭去。
“她打胎傷了身體,我得照顧她,不然我還算什麼男人!
”江雲深再次開口,态度更加堅定了。
江硯深難得好心的提醒他,“你留在這裡,一駱天雪不一定願意見你,二陸東城也不會放過你!
”
江雲深咳嗽了兩聲,沙啞的聲音道:“他隻要不弄死我,誰怕他!
”
至于駱天雪不願意見他,他想辦法讓她願意見就是了。
林清淺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勸,隻是将陳木留下來陪他,起身要跟江硯深回去了。
走進電梯,林清淺無奈道:“看樣子你這個弟弟是被駱天雪吃定了。
”
“随他去。
”江硯深不在意道。
“他可是你弟弟,你倒是一點都不心疼。
”林清淺嗔了他一眼。
“心疼他做什麼?
”江硯深蹙眉,“他一個七尺男兒,左右不吃虧,自己沒腦子被人耍得團團轉,怨得了誰。
”
林清淺:“……”
自從江硯深病好回來,這嘴巴是越來越毒了,倒是越來越像那個人了。
“為什麼總會有人覺得有人永遠留在原地等他呢?
”林清淺不由的感慨一句。
江硯深沒說話,睨她的目光裡流轉着不滿。
林清淺:“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
“感覺到被冒犯了。
”
林清淺想到他以前狗的時候,绯唇輕挽,“有黑曆史的人就要做好一輩子被翻舊賬的心理準備啊。
”
江硯深:“……”
“可能這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吧。
”
話音剛落,手機忽然響起,是梁藍打過來的。
得知林清淺來蘭市,梁藍自然是要做東招待他們。
林清淺和江硯深抵達餐廳的時候,梁藍已經在了,一身白色蕾絲長裙,長發散落,佩戴着珍珠耳釘,氣質幹淨。
“江大哥,清淺姐。
”梁藍起身問好,神色比平日裡要歡喜一些。
江硯深颔首算是打過招呼了,扶着林清淺坐下。
梁藍視線落在她的肚子上,“都這麼大了,是不是快要生了?
”
林清淺笑着點頭,“預産期下個月初,到時候記得回來喝滿月酒。
”
“好。
”梁藍一口答應,“我也很久沒有回蘭市了。
”
雖然蘭市離桐城也不遠,可母親說了結過婚不能總回娘家,影響不好。
這頓飯兩個女人才是主角,江硯深是配角,除了偶爾的搭話,大部分時間都在照顧兩位女士。
吃的差不多時候,江硯深找了個借口出去,讓她們說點悄悄話。
林清淺等江硯深走了,才問:“在這裡過的還好嗎?
”
梁藍嘴角的弧度微滞,片刻的沉默才回答,“還好。
”
林清淺是一個通透的人,又豈會看不穿她僞裝起來的那些東西,握住她微涼的手,“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記得跟我說說,别一個人悶在心裡。
”
梁藍睫毛微顫,掠起看向她的時候有幾分猶豫,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清淺姐,你跟江大哥平日是怎麼相處的?
”
林清淺微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和江硯深的相處模式。
“你和溫樹禮相處的不好?
”
梁藍搖了搖頭,“我和他相處的很好,他對我也好,工作再忙也會打電話提醒我吃飯,應酬會給我打電話交代,也會送我禮物,可是——”
話語一頓,她咬了咬唇瓣,“我總覺得好像缺失了什麼,感覺我和他距離很遙遠。
”
可明明他們明天晚上都睡一張床上,做着最親密的事。
林清淺聽着她的描述,濃濃的熟悉感撲面而來,感覺又是一個狗男人。
“他知道你喜歡什麼嗎?
”林清淺問。
梁藍愣了下,點頭。
“那你知道他喜歡什麼嗎?
”
梁藍這下搖頭了,仔細回憶他們相處的點滴,怎麼都想不起來他有對什麼感興趣。
他對什麼好像都沒興趣,也不太在意。
“兩個人在一起要相互了解,彼此溝通。
”林清淺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是如何,但兩個人要長久在一起,溝通是必不可少。
梁藍垂下眼簾,想了想說,“我回去試試吧。
”
頓了下,視線落在林清淺的肚子上,猶豫好一會才紅着小臉啟齒,“清淺姐,我們結婚後沒有避孕,可是我一直沒有。
”
林清淺有些意外,“你們這才結婚多久就着急要孩子?
是你婆婆還是他……”
梁藍連忙否認,“不是我婆婆,我婆婆很好,從來不提生孩子的事,她說這是我們倆個人的事,隻要我們開心就好,他也沒有提及過,隻是——”
“我聽說兩個人要是有了孩子會變得不一樣,而且我擔心自己可能……”
剩下的話沒說,但林清淺也知道她擔心什麼。
“藍兒,你和溫樹禮是沒有怎麼相處過就結婚的,你們沒有感情基礎婚後必然有一段磨合期。
”
林清淺思忖了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孩子的确是能讓兩個人之間有羁絆感,那是對因為感情結合的人而言,不代表就适用你和溫樹禮。
”
頓了下又道:“至于懷孕的事,去醫院做一個檢查比一個人胡思亂想要好。
”
梁藍聽完她的話,感覺好像一下子有了方向和主心骨,點頭,“清淺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
”
“不客氣。
”林清淺摸了摸她如綢緞般的黑發,“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說,不一定能幫你,但說出來總會舒服一些。
”
梁藍點頭。
時間差不多了,梁藍起身送她離開。
林清淺上車前忍不住多跟她說了一句,“要是日子過得無聊就去找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去做。
”
梁藍眸光微黯,緩緩點頭,“好,我知道了。
”
車子緩緩并入主路,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中。
司機走過來恭敬道:“太太,我們回去嗎?
”
梁藍收回眸光,猶豫了一會,低聲道:“去醫院。
”
車上。
江硯深問林清淺都跟梁藍說了什麼。
林清淺煙眸含笑,“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梁藍了?
”
“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麼說最後那句話。
”江硯深捏了下她的手指。
林清淺沒有告訴他自己和梁藍在包廂裡的談話,隻是看向窗外,有些感慨道:“我隻是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
”
像是一朵朝陽盛開的花朵,不知不覺的失去光和養分,一點點的枯萎,最後悄無聲息的凋零……
……
陸家。
宋小落端着餐盤在門口敲門。
“進。
”
宋小落站着沒動,隻是又敲了敲門。
“進!
”
她還是沒動,繼續敲。
陸東城臉色陰郁走過來開門,看到是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