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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藍蝴蝶(6)

恃婚而驕 妖妖逃之 9085 2024-10-28 14:44

  建材市場。

  沈知微按照季聽風所說的,走到了廢棄的地磚倉庫。

  大門虛掩着,她推門而入,裡面沒有開燈,伸手不見的漆黑。

  她拿出手機剛準備打開手電筒模式,頭頂突然一盞射燈亮起,接着一盞兩盞全都亮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光芒讓她的眼睛有些不适應,閉上眼睛等了好一會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不遠處站着一個人,手裡杵着一根拐杖,穿着黑色唐裝,黑色的帽子。

  沈知微一寸一寸的看向他的五官時,與記憶裡那張臉漸漸重合,除了多幾條皺紋幾乎無異。

  季聽風站在她的身邊,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鏡框。

  沈知微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瞳裡滿滿湧上複雜和酸澀。

  “微微,你不打算叫我一聲爸爸嗎?
”男人擡起頭,宛如深淵的眼眸是琥珀色的,看向沈知微的時候鋒利而威嚴。

  沈知微绯唇輕挽,慢條斯理的譏諷道:“要是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我爸爸應該在我10歲那年就死了。

  可是原本就已經死去的人,如今卻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他皺了下眉頭,仿佛是對她的态度很不滿意,“微微,你應該高興。

  “高興什麼?
”沈知微反問,清冷的聲音道:“高興我的爸爸沒有死這麼多年卻對我和媽媽不管不顧,還是應該高興他成為了一個犯罪團夥代表法律伸張正義?

  沈知微不等他回答,又道:“我甯願你已經死了,沈現。

  沈現,她記憶裡那個最好的父親,本該死去的人。

  沈現輕咳了一聲,滄桑的聲音道:“我要是真對你不管不顧,你以為自己能出國留學?
以你媽媽的能力,你連大學都讀不下去。

  沈知微能出國留學全靠一位好心人資助,現在看來這位好心人就是她的父親了。

  “那我媽媽呢?
”沈知微又問,眼底流轉着嘲諷,“她對你而言究竟算什麼?
傳宗接代的工具嗎?

  提到曹秀,沈現的情緒也沒多大的起伏,淡漠的語氣道:“沒有我,她連個人樣都活不成,她為生下你,我和她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沈知微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原來都是假的。

  記憶恩愛的父母,美好的童年都是假的,就連困擾了她這麼多年的夢魇都是假的。

  為了讓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他故意讓沈知微看到自己被丢進人肉絞拌機裡。

  畢竟還有什麼證據比自己的女兒更可靠,哪怕這樣會讓她留下永久的心理創傷。

  季聽風見她這樣,側頭看了一眼沈現。

  沈現輕咳一聲道,“好了,你不想知道那個姓顧的怎麼樣了?

  沈知微止住笑容沒有說話。

  怎麼可能不想知道顧修辭的情況呢?
從進來的第一步就知道,隻不過她很明白,雙方博弈,誰先開口誰先輸!

  沈現看了一眼黑暗處一眼,片刻後一個五官冷硬的男人拽着顧修辭走出來,直接将他丢在地上。

  顧修辭摔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而衣服上都是血迹和灰塵。

  狼狽又奄奄一息,連看向沈知微的眼神仿佛都會随時閉上。

  “顧修辭——”沈知微心頭一緊,提步要走過去的時候,男人抽出一把刀抵在了顧修辭的脖子上。

  沈知微立刻止步,黑白分明的瞳仁裡漸漸有了霧氣,強忍着沒有掉。

  “咳咳。
”沈現又咳嗽起來。

  “沈叔。
”季聽風關心的為他順氣,待他好一點又去拿了一把椅子給他坐。

  沈現坐下後,雙手還撐着拐杖,滄桑的聲音夾雜着寒意,“這個男人殺了你妹妹,他應該為你妹妹償命。

  沈知微看着顧修辭的眼神慢慢移開看向沈現。

  沈現提醒她,“林小貓,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是我最好的幫手,原本你們可以姐妹相認的。

  姐妹相認?

  這是沈知微這輩子聽到最可笑的一個詞,她怎麼可能會有一個罪犯妹妹?

  她甚至很想像狗血裡的女主冷酷的說一句,“我怎麼不知道我媽給我生了妹妹。

  可是她不能這樣做,惹怒沈現對顧修辭沒有什麼好處。

  那把刀不是抵在了顧修辭的脖子上,而是抵在了她的心口。

  沈知微卷翹濃密的睫毛劇烈一顫,纖細的雙腿重重的磕在冷硬的水泥地上。

  這一跪不止是讓沈現愣了下,也讓躺在地上的顧修辭怔住了。

  反應過來後想要發出聲音,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想動一下脖子上的刀立刻死死抵住他。

  沈知微看向顧修辭,看到他的嘴型在說:别跪……知微……别跪。

  沈知微紅着眼眶看向沈現,聲音帶着哭腔,“爸,我是你的女兒,小時候你最疼我了,不管我要什麼你都會滿足我。
這一次女兒求你了,你再滿足女兒一次,放過顧修辭。

  沈現深邃又危險的眼眸盯着沈知微,饒有深意的說了一句:“不愧是我的女兒,你真的太聰明了。

  沈知微像是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再次開口哀求道:“爸,我求您了。

  你,已經變成您了。

  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在須臾間支離破碎,不複存在。

  “隻要您放過顧修辭,我就跟您走,從此以後您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什麼都聽您的,您就放過顧修辭……我給您磕頭了。

  說完她彎腰磕頭,腦袋重重的嗑在水泥地上,一下又一下,砰砰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肉跳。

  顧修辭眼角緩緩滾落一顆豆大的淚珠,費盡力氣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字:“不……”

  沈知微像是沒有聽到,拼命的給沈現磕頭,額頭都磕破了,鮮血流出,地上的灰塵沾滿在傷口上。

  季聽風看着心疼,低聲道:“沈叔。

  沈現眼底一片笑意,一點心疼都沒有,慢悠悠道:“聽風,你還不了解她嗎?

  季聽風沉默,耳邊響起沈現冷笑聲,“剛進來的時候多驕傲啊,這麼快就能放下驕傲和自尊跪求我,你說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不就跟養了一條蛇,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會反咬你一口。

  沈知微額頭再次貼在地面上,黏稠的血液仿佛将她的肌膚黏在地面上。

  過了好一會她擡起頭,臉上又是血又是淚,绯唇揚起不入眼底的笑意。

  “這不就是您想要的嗎?
折斷我的脊骨,讓我再也無法驕傲起來,從此以後聽您的話,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沈現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眼底彌漫着欣賞,隐隐驕傲。

  “不要……”顧修辭拼勁全力想要爬起來,男人的腳直接踹在他的臉上,狠狠踩住,似乎要将他的五官都踩變形。

  沈知微的心宛如被刀刃一次又一次刺入,一次比一次深,疼得她腰都直不起來。

  顧修辭躺在地上,含淚的黑眸絕望的看向她,哀求着……

  沈知微眼底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哽咽道:“爸,驕傲,自尊,道德,善良甚至人性,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從我身體裡拿走,我隻求您把顧修辭留給我,求您了……”

  她再次磕頭,匍匐在地上,從此一身軟骨,再無铮铮烈骨。

  沈現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微微,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要為自己今天所說的每一個字負責,知道嗎?

  沈知微直起腰,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沈現吩咐季聽風準備準備,他們該離開蘭市了。

  季聽風颔首,走出去的時候看了一眼背影孤寂又哀涼的沈知微,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了。

  沈現起身拿着拐杖走到她面前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去告個别,這輩子你們不可能再見了。

  聲音仿佛帶着聖人的慈悲。

  沈知微沒說話,起身走向顧修辭。

  男人退到了一邊,但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充滿警惕。

  沈知微在他的面前跪下來,瓷白的手指輕輕拂去他嘴角的血,“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顧修辭沾滿鮮血的手緊緊地抓着她的手,唇瓣翕動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知微,别走……”

  沈知微眼底的淚悄無聲息的掉下來,淚眼婆娑的眼神依依不舍。

  “顧修辭,以後找個普通的女孩子結婚生子,别再像我這樣了,受罪。

  顧修辭小幅度的搖頭,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沈知微費力的掰開他的手,視線落在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上,伸手取下。

  “知微……”顧修辭啞着聲音,簡單的兩個字充滿哀求。

  卑微至極。

  沈知微淚如雨下,卻還是将戒指塞進了他的手裡,“顧修辭,我走了。
你不要想我,也不要來找我,把我忘了吧。

  話畢,不顧他想要抓住自己的手,起身就走。

  身後傳來一聲又一聲沙啞又悲恸的聲音,“知微……知微……知微。

  門口季聽風已經把車子開過來了,也查看了下四周确認沒有警察埋伏。

  沈現坐在車子裡,看着她出來,嘴角揚起得逞後的笑容。

  沈知微走到車邊,聽到身後的關門聲,回頭看到那個男人在鎖門。

  “放心,等我們離開蘭市你就可以通知他們來救人了。
”沈現低沉的嗓音道。

  沈知微上車坐在他身邊,聲音沙啞又麻木,“爸,要是顧修辭沒了,我活不下去不要緊,你們一個也都别想活。

  眼神掃過前座的男人和季聽風。

  沈現笑了下,“微微,你知道的,爸爸很守信用,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沈知微扭頭看向被鎖起來的大門,沒有說話。

  “丁利,開車。
”沈現吩咐道。

  丁利就是打顧修辭的那個男人,沈知微餘光瞥了他一眼,這筆賬她記下了。

  ……

  車子已經在高速橋上開了一個多鐘頭,眼看着就要到下一個收費路口,沈知微手指動了動,想要拿出手機。

  一直閉着眼睛的沈現忽然開口,“過了前面的收費口你再打電話。

  沈知微的手頓住,沒有再動了。

  過了收費口,她就拿出手機撥通路澄的電話,“顧修辭在建材市場的瓷磚倉庫,你快帶……”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人拿走,下一秒飛出車窗外。

  沈知微扭頭看向他,眼神裡透着一股不悅的情緒。

  沈現似乎沒看到,低沉的嗓音道:“我承諾你的事已經做到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我要确認他還活着!
”沈知微堅持道。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會讓你知道的。
”沈現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安全的地方?

  沈知微黛眉輕蹙沒說話,心裡在想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地方?

  他們究竟想要去哪裡?

  黑夜漫漫,道路且長,沈知微覺得自己好像永遠都走不出這片黑暗裡。

  ……

  沈知微跟着他們離開蘭市,一路開車大約用了一周的時間到了西甯。

  西甯是陰雨天,溫度很低,沈知微下車就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

  他們身份特殊,要是遇到小旅館就停下來休息一晚,要是遇不到就睡車上。

  好不容易到了西甯,雖然不能住太好的酒店,但找個幹淨的旅館不難。

  沈現和丁利住一間房,沈知微和季聽風住一間房。

  丁利和季聽風出去的時候,沈知微就被送到沈現的方向裡。

  父女獨處一室,沒有溫馨也沒有任何交流,隻剩下無盡的冰冷與沈知微的滿腔的怨怼。

  季聽風回來的時候,手裡除了吃的,還多了兩件沖鋒衣,一件是給沈現的,一件是給沈知微。

  沈知微沒接,隻是麻木的吃着自己的東西。

  “丁利怎麼沒回來?
”沈現問。

  “他在采購物資,畢竟接下來一路都不好走。
”季聽風回答。

  沈現點頭,沉默半響後說:“吃完飯你們就回去休息吧。

  “是,沈叔。
”季聽風恭敬道。

  沈知微這一路都沒什麼胃口,不過七八天就瘦了一大圈,晚餐照舊沒吃多少,扔下筷子起身就走。

  季聽風見她要回房間,自然也不吃了,跟着她出去了。

  回到房間沈知微就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當季聽風不存在。

  一路上她都是這麼過來的。

  季聽風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床頭,轉身走到旁邊的床邊坐下,眸光看向她蒼白的小臉上,“你打算一直這樣不跟我們說話,不交流,當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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