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原主沒有享受到，那也足以證明，他們不是真的不愛原主。

　　雁南歸要走的時候，雁淩雲叫了她一聲。

　　雁南歸回頭。

　　雁淩雲上前幾步：“前幾年，我做了個夢。
”

　　深吸一口氣：“我夢見……你沒進太子府。
而是在孟家就……我後來回來，已經晚了……”

　　“爹，過去的，忘記吧。
”雁南歸笑了笑：“過去，大家都有錯。
”

　　不必原諒，也不必計較了。

　　雁淩雲又歎口氣：“過去吧。
等我下去了，跟你娘賠不是。
”

　　雁南歸深深看了他幾眼，轉身走了。

　　雁淩雲覺得有什麼抓不住的東西沒有了，可轉念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景承七年，整個大衍朝多了十座學院。

　　設置了最低補助，家貧的孩子們也可以讀書，學的好，還有獎勵。

　　隻要你真的能學好，不花錢讀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樣的話，老師們的資質也要定期檢驗。

　　雁南歸搬來現代的一些理念，用了幾年時間普及。

　　還好大家對于讀書這件事，是贊成的。

　　這十座學院裡，五座是女子學院，剩餘那五座，也是男女都可以進去念書。

　　景承十年的時候，朝中已經有十幾位女官了。

　　各地的小官員，小吏更是多女子。

　　也是這一年，二十六歲的尊國公主懷孕了。

　　北宸殿裡，被敲了頭的尊國公主撒嬌：“娘……”

　　雁南歸登基後，正是場合叫母皇，私底下就是娘。

　　“混賬東西，把那東西叫來。
”雁南歸道。

　　說着又頓住：“是衛寰吧？
”

　　她也不是很确定，反正成天奉承這孩子的人也不少。

　　“當然是……”寶兒小聲哔哔：“我又不是花心的人。
”

　　“那你不肯跟人家成婚？
”雁南歸戳她頭。

　　“急什麼。
成婚之前，先生個孩子。
省的以後大臣多話。
”

　　“娘，别怪他，是我主動的。
他老實的很。
”

　　如今衛寰接替了張少陽，正是京城步兵統領。

　　他一門心思都在七公主身上，自然沒有妻子也沒有妾室，滿朝也都知道他跟七公主什麼關系。

　　“任性。
”雁南歸道。

　　“我做了十年皇帝了，該給你鋪路也差不多了，你還不想着接？
”雁南歸道。

　　“娘，我不要，您做的好好的。
您是沒别的孩子，不然我做公主多好啊。
您再做幾年嘛。
求您了。
”寶兒撒嬌。

　　“……我看你真是随爹。
”寶兒大了之後，雁南歸真是看出來了。

　　這孩子政事上真是懶怠的很。

　　性格之類的，跟舒乘風一毛一樣。
除了長得不如小時候像之外，别的真是一樣。

　　“嘿嘿，父皇聽了這話要氣死。
所以我先生孩子嘛，生了孩子肯定不會那麼懶散了。
您還年輕，再來十年再說。
”寶兒道。

　　雁南歸深吸一口氣，要不是這東西懷孕，她都要打人了。

　　“既然懷孕了，就在宮裡養胎。
”她也沒覺得女兒沒成婚就有孕有什麼關系。

　　她是尊國公主了，她生的，都是嫡出。

　　無所謂孩子父親是誰。

　　衛寰也沒催過，反正他就算成婚，也沒法天天見公主的面，如今這樣子也行。
他反正不會有别人。

　　至于衛家人，衛宵還有兒子呢。

　　衛宵知道他心思後，也沒多勸。

　　随着寶兒肚子大了起來，朝中就有人有意見了。

　　總的來說，就是說她未婚先孕不好之類的。

　　被雁南歸在早朝上怼了。

　　“成日裡，正事兒不幹，盯着不該看的。
過去先帝在，你們盯着後宮誰是妃子誰是皇後。
如今又盯着尊國公主什麼時候成婚，成婚不成婚要緊嗎？
她是舒家血脈，生出來的孩子就是皇室正統，催什麼催？
”

　　有官員壯膽反駁：“畢竟未婚先孕，不合禮數。
”

　　“哪門子禮數？
我還二嫁呢，你敢說我？
”

　　那官員縮頭。

　　随後就有人開始怼那官員，說他家裡妻妾一堆，兒女成群，成天打架。
鬧的阖府不甯的還有臉管這些事。

　　反正朝堂上的官員有時候互相怼起來，也跟市井之人一樣。

　　隻是用詞精妙，内核都是罵人。

　　懷胎十月，寶兒在衛寰和雁南歸陪伴下，生了長子。

　　這位小皇孫自然尊貴無比。

　　奈何寶兒是個撒手掌櫃，親是親，帶不會帶。

　　雁南歸自然不是個會帶孩子的，跟寶兒小時候一樣，叫奶娘和丫頭帶吧。

　　白薇接了這個任務。

　　雁南歸做了女帝之後，降香芫花都不肯嫁人。

　　百合嫁人生了孩子就回來了，如今是内事府管事。

　　白薇是禦前行走的大姑姑。

　　栓子就是對外朝跑的大内侍，如今也叫人叫一聲大人。

　　雲及之前很是不平，漸漸的也想開了，他倒是不伺候了。

　　不過常在太廟，也在宮裡養老。

　　待遇是極好的。

　　說實話，過去幾年，有老臣看着他都覺得安心。

　　先帝貼身的人都好好活着，大家也覺得自己脖子上那玩意兒結實多了。

　　又過了十年。

　　十歲的小皇孫已經完全顯出自己的聰慧來了。
真真是隔代遺傳。

　　這孩子一點都不随他娘。

　　聰明本事跟雁南歸一樣。

　　跟他那素未謀面的姥爺（爺爺）完全不是一類人。

　　雁南歸與他也是很親近的。
這孩子懂事的很。

　　七歲的時候就把不懷好意教唆他要奪回舒家江山的人拉出來了。

　　雁南歸順着拉出一溜人。

　　是宗親裡一個沒什麼本事還想的蠻多的子弟。

　　跟着殺了十七人。

　　不過宗親裡參與的人極少。
這一支也直接被除名了。

　　細細追究下去，這一支過去還參與過景訓帝那會子的叛亂，跟容甯多少有點親近的。

　　反正就是如今還不出五服，那也快了的那種。

　　所以，殺了他們，宗親們沒意見，還覺得殺得好。

　　作死的東西，被連累了怎麼辦？

　　雁南歸六十五這一年，太後娘娘的人生終于走到了最後。

　　這位老太後，已經九十多歲了。

　　再過兩年，就過百了，這在這個年代真是不多見了。

　　她臨去之前，看着雁南歸發了好久呆，隻說了一句話：“等我去了，替你跟老五說，說你是個好皇帝。
他就不舍得怪你了。
他一輩子，最喜歡你了。
”

　　雁南歸笑了笑：“好，勞煩母後了。
”

　　這時候的雁南歸，頭發花白，人也老了，可是依舊氣勢淩厲。

　　太後最後，看了看孫輩們，就閉上眼去了。

　　還算是安詳。

　　送走了太後，已經是一個月後。

　　雁南歸去了太廟。

　　她坐在舒乘風畫像前，這畫像是她親手畫的。
包括太後的也是她畫的。

　　看着舒乘風的畫像，她笑了笑：“母後也走了。
我這個人不信陰間，不過如今信了也好。
你們團聚了。
這二十來年，我覺得我這個皇帝确實做的不錯。
你女兒懶，至今也不願意接皇位，依我看，要不是我要求，她能直接叫她兒子接了。
”

　　“不過不行，我必須叫她做皇帝。
她不做，大衍女子不可能站起來。
”

　　“哎，這一想，我跟你相處也不過二十二年，如今你去的時間比我們相處的還長久。
也快了，再過些年，我也就去找你了。
”

　　她又笑了笑：“給你畫的那些畫，我舍不得陪葬，決定留下來。
哪怕到了後世，隻有一幅能留下也好。
叫人知道，大衍朝景靖皇帝長得什麼樣。
”

　　她在太廟呆了好久。

　　出來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

　　孫兒正在外頭候着，見她出來就跑來：“祖母怎麼自己來太廟？
”

　　“閑的。
你呢？
來接我？
”雁南歸道。

　　“嘿嘿，我娘說，您要是想祖父了，會哭。
”皇孫當然知道這是玩笑話。
他也是逗祖母開心呢。

　　雁南歸笑起來：“我鐵石心腸，最不愛哭。
”

　　“啊，那也挺好。
我娘就是不像您這樣。
她就會哭。
上回跟我爹吵架了，哭起來，還得我爹哄着。
”皇孫自然知道生父，也很親近的。

　　雁南歸看着他，輕輕搖頭：“你娘随爹，你祖父心軟的很。
你娘也是。
”

　　“心軟也好吧？
”

　　“心軟當然好啊，善良的人。
”

　　“不對哦，做皇帝的，心軟不好吧？
”

　　“那也不一定，你祖父皇帝也做的不錯。
”

　　“那他也像祖母一樣勤于政務？
”

　　“……嗯，怎麼說呢，一開始是吧。
不過自打我做皇後，他就恨不得把折子都給我看。
”

　　“完了，我娘真的随爹。
她經常逼我看折子。
”

　　“随爹也好。
你呢？
準備随誰？
”

　　“我想想，都随吧。
一部分随您，勤于政務，明辨是非。
一部分随我娘，心軟善良。
再一部分随我爹，好脾氣聰明。
”

　　“好。
”

　　“那我可不可以多随一點您啊？
我覺得吧，我爹雖然聰明，但是不如祖母您。
”

　　“哈哈，那你看老天爺怎麼說。
”

　　“不管怎麼說，我自己做主了。
”

　　祖孫兩個人，在太廟外，慢慢走，說着家常閑話。

　　雲及在門口看着，笑着。

　　心想當年先帝與七公主，有那麼一次也是這樣的，祭拜了景訓皇帝出來。
就這麼說着閑話，一步步走着。

　　這一轉眼啊，多少年就過去了。

　　雲及回到太廟，跪在舒乘風的畫像前，笑道：“哎，等屬下去了，也替如今陛下求情。
人家這皇帝做的，真的不比您差。
”

　　一陣微風吹來，畫像輕輕搖晃了幾下，又恢複了平靜。

　　一如，一段故事波瀾起伏，終有結局。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