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的前一晚,蘇辛夷難得有些輾轉反側,往常都是沾枕頭就睡了,今晚不知道你是不是大家說起東宮嫔妃的事情,還是她的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與太子有關的一些事情。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着了,睡夢之中也總有些不太安穩,眉頭微微皺着。
這樣的夜晚,另外一個無法入睡的人,正坐在書房外的台階上仰頭望着星空。
商君衍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了,天上的星辰一閃一閃,望着閃爍璀璨的星子,他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能看過星星了。
上輩子,他一直在為容王奔波,很少有停下來的時候,總有做不完的事情,總有為容王操不斷的心。
這輩子重生之後,他要盯着蘇辛夷不要報複平靖郡王府,又要避忌容王,又不想與潤儀郡主扯上關系,他想憑自己的本事去做官,所以脫離容王的關系網,自己憑自己的本事一直向前走。
但是,今日望着天上的星星,商君衍的腦海中浮現的卻全是前世蘇辛夷的面容。
很多被他遺忘的事情,似乎在這一晚煥發出顯的生命力。
他清晰地記起了,大婚那天他掀開蓋頭時對上了蘇辛夷含笑的目光,但是當時他怎麼做的?
他好像冷冷地避開了。
他記得洞房花燭那晚他被母親詐走,倆人沒能圓房,第二天見到蘇辛夷時,她的面上的神色雖然沒有責怪他,但是還是能看出失望的。
但是他,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的後來,在他這樣刻意的忽略之下,他的腦海中就隻剩下蘇辛夷見他時淡漠生疏的面容。
商君衍捂着臉伏在膝頭,如果上輩子他能聰明一點,不要什麼事情都聽家裡人說,如果……如果他但凡多給蘇辛夷一點耐心,也許結果都是不一樣的。
他又想起上元節,他被蘇辛夷從火場中救出來時的情形,那一刻,對上她依舊冷淡的面容,但是他知道有什麼事情不一樣了。
但是,明天她要嫁給别人了。
商君衍隻覺得頭疼無比,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動了心,明明這輩子倆人兩看相厭更甚于上輩子。
真是可笑。
明明應該是他的妻子,他卻親手推給了别人。
***
第二天天不亮,蘇辛夷就被佘嬷嬷叫了起來,整個齊國公府都早早地忙碌着。
蘇辛夷更是早早的就起來洗漱更衣,等着宮裡來人。
佘嬷嬷帶着連翹跟翠雀幫着姑娘整理儀容,有佘嬷嬷在,蘇辛夷有點緊張的心慢慢的安定下來。
佘嬷嬷笑着說道:“姑娘不用緊張,老奴會陪在姑娘身邊,不會出錯的。
”
蘇辛夷點點頭,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
簡單地吃了點早飯,今兒個的早飯吃得比往日早多了,因為宮裡的人會過來,總不能等人來了她還在吃飯。
四夫人一早也過來陪着女兒,母女倆吃完飯,宮裡人果然就到了。
領頭的是宮裡的管事嬷嬷,身後跟着一長串的宮人,個個捧着紅木做成的托盤,每個托盤上都蓋着大紅的綢子,上面繡着喜字。
此時大夫人幾個夫人也到了,屋子裡頓時熱鬧起來。
托盤上的東西掀開大紅綢緞顯露出來,太子妃的嫁衣,鳳冠,規制上比皇後低一級,但是那用金線繡出來的嫁衣,擺放在屋子裡實在是金光閃爍,令人不敢忽視。
看着宮人整齊有序給蘇辛夷梳妝,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夫人看了一會兒,就悄悄地去忙了,今兒個太子來迎親,家裡的事情實在是多得很。
四夫人陪在一旁,三夫人與二夫人也在,尤其是三夫人看着蘇辛夷身上的嫁衣,說不羨慕是假的,這可真是各人命不同啊。
很快,蘇京墨幾個都回來了,要送蘇辛夷出嫁。
蘇辛夷動也不動地坐在銅鏡前,看着幾個姐姐進來,隻用眼睛跟她們打個招呼。
蘇京墨幾個也放緩了腳步聲,悄悄地坐在一旁,幾十個宮人圍着蘇辛夷打轉,這麼大的排場,确實令人生畏。
等到绾發之前,四夫人跟宮裡的嬷嬷說了幾句,管事嬷嬷笑着點點頭。
很快請來的全福夫人進屋給蘇辛夷绾發,全福夫人是四角齊全之人,夫妻和睦,子孫争氣,請來這樣的人梳頭,能帶給新娘子好福氣。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堂,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标齊……”
全福夫人的聲音溫和地在屋子裡響起,随着她的話,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的穿過蘇辛夷的烏黑的頭發。
在前一天,齊國公府外早已經有宮裡人設皇太子帳幕面向南,東宮屬官地居南,東西相向。
天剛亮,東宮屬官在東宮門外穿朝服,陳設扈從儀仗隊和鼓吹隊伍,等待太子殿下。
此時,晏君初穿好冕服乘車出來,東宮衆人按照禮儀立刻跟上。
等到了宮門,晏君初換乘轄車,這才朝着齊國公府而去。
東宮的屬官以及儀仗隊跟随在後,聲勢浩大,引得街道兩旁圍觀的百姓不時高呼。
此時,齊國公府也正忙得團團轉,太子迎親當然不同于尋常百姓官員娶妻,不會有攔門、讨喜這樣的事情。
太子車駕還未到,外頭的帳幕裡,楊津已經帶着人提前抵達在守候,國公府的人更加有些緊張起來。
此時,蘇辛夷已經整裝完畢,聽着外面的聲音逐漸喧嘩起來,不由得渾身緊繃。
“夫人,該出去了。
”宮裡的管事嬷嬷掐着時辰笑着說道。
太子娶妻,一切都要嚴格按照禮部的規矩行事,一步不能錯。
四夫人就站起身,蘇蘭茜幾個姐妹也跟着起身,連翹跟翠雀正要上前,宮裡的嬷嬷笑着拒絕,她身後的宮女上前一左一右攙扶着蘇辛夷。
緊跟着大紅的蓋頭落下來,眼前隻剩下腳底方寸之地。
“太子妃,請。
”管事嬷嬷道。
蘇辛夷就被宮人攙扶着往外走,等出門自己的院子,才知道哥哥們都在外頭候着,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大家臉上都要帶着歡悅的笑容,但是卻個個要守着皇家的規矩,不能有半分差多,讓這份喜悅帶上了幾分嚴肅之意。
宮人攙扶着她一路前行,蘇辛夷聽得到家裡人在後頭跟着她,心裡放松不少。
很快就到了前院閣門,宮人扶着她在南面站立,然後她就感覺到身邊的宮人退下,很快祖父與祖母過來站在她的兩邊。
此時,主婚的官員身穿朝服站在西階之下,一臉肅穆。
此時,門外的官員引導太子殿下出了帳幕,走到齊國公府門外東面面向西而立,接引賓客的官員走出來,站在們的東面,道:“敢請事。
”
引進官跪下禀告完畢,太子殿下這才開口說道:“孤奉制親迎。
”
引進官領命,起身傳達給接引官。
接引官立刻進府回報,引進官走出來站在大門外西面迎接,向東對着太子行再拜禮。
太子殿下回拜,然後引進官引導太子殿下入門至左面,身後拿雁的人立刻跟上。
接引官引導主婚官進門到右面,此時太子殿下踏上台階進入,然後站在閣門的戶前,向北站立。
主婚官上前,引進官大聲喊,“獻雁。
”
拿雁的人立刻上前,太子殿下伸手接過大雁,然後交給了主婚官。
主婚官下跪接雁,然後起身交給身邊的人,然後退回。
此時,太子再行拜禮,從台階上下來,然後出府回帳幕等待。
而此時,宮人扶着蘇辛夷走出來,站在家人的左面。
主婚官看着太子妃,道:“戒之戒之,夙夜恪勤,毋或違命。
”
四夫人看着蘇辛夷,面上帶着幾分不舍之情,開口說道:“勉之勉之,爾父有訓,往承惟欽。
”
蘇辛夷立刻說道:“恭聽母親之言。
”
蘇辛夷這話說完,就有宮人上前扶着她坐上輿,她不舍地想要回頭看了一眼,隻是蓋頭之下看不分明,而她也不能壞了規矩,忍着不舍坐了上去。
乘坐輿出門,然後到了府外下輿,她隐隐約約地看到了等在外頭的太子殿下。
但是卻不能有任何的失禮,在宮人的攙扶下上了鳳轎。
晏君初看了一眼蘇辛夷,嘴角微微勾起,然後上了轄車,儀仗隊起行。
蘇辛夷坐在轎中,這才微微地松了口氣,隻覺得後背上隐隐出了一層汗。
這太子娶妻的禮儀實在是太繁複了,跟她幾個姐姐出嫁時熱熱鬧鬧的情形一點也不一樣。
甚至于,都不能在衆目睽睽下與家裡人好好辭别,隻能照着宮裡的規矩行事。
等鳳轎抵達東宮外,蘇辛夷又被攙扶着換了輿進了東宮,東宮之内張燈結彩,處處帶着喜慶的氣息。
蘇辛夷在宮人的攙扶下規規矩矩地照着每一項禮儀行事,先是拜堂禮,然後是合卺禮,而這一項禮儀,如同中宮皇後的禮儀。
等到禮畢,她終于被送進洞房,坐在了喜榻上,這才微微地松口氣。
她隐隐的聽到了容王的聲音,但是聽不真切,似乎還有别人輕微的說笑聲,但是很快這些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婚房内安靜下來,蘇辛夷很快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慢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