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初看着蘇辛夷便道:“楊津已經去查,隻要做過便會留下痕迹,如你一般,以後不要輕易涉險。
”
蘇辛夷很想說不會,但是對上殿下認真的目光,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
”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見父皇。
”晏君初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既然知道阿沅在其中摻和一手,他得提前為她清掃幹淨。
蘇辛夷并不累,但是也不想拂了殿下的好意,起身把人送走,自己則回來沉思今日的事情。
她記得很清楚,襄王當時遇見老虎時的神色那份驚吓不像是裝的。
有些東西能裝得出來,比如你的神色,但是有些東西裝不出來,比如你受到過度的驚吓時人的肌肉會無意識地顫抖。
如果不是襄王的手筆,那會是誰?
蘇辛夷一時間想不到是誰,也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隻能先記在心裡,希望殿下能查出來。
蘇辛夷并不累,思來想去覺得不能再帳子裡躲清閑,換了一身衣服之後,便起身準備去皇後那邊。
晚宴肯定是皇後主理,她現在是太子妃,倒不好偷懶被人說嘴。
蘇辛夷到了皇後的帳子時,裡面熱鬧得很,她一進去,就看到李貴妃幾個人都在,還有其他幾個命婦,個個都是老熟人。
平靖郡王妃,武安侯夫人,鄭國公夫人,有點意外的是還看到了東黎伯太夫人。
蘇辛夷先給皇後見了禮,又給李貴妃等人打過招呼,然後諸位命婦又與蘇辛夷見禮,這才各自安坐。
皇後看着蘇辛夷笑着說道:“剛從獵場回來怎麼不多休息會兒,本宮聽說你可是打了不少獵物,今晚的晚宴可就多添幾道菜了。
”
蘇辛夷聽着皇後隻字未提獵場遇險的事情,心中有了數兒,這是給她做暗示,她立刻開口笑着回道:“多謝母後關心,兒媳不累,隻是想着過來看看晚宴的事情能不能給母後搭把手。
”
“你這孩子就是閑不住,先坐下歇歇喝杯茶,晚宴的事情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等會兒你帶着趙嬷嬷出去轉一圈即可。
”
皇後這一臉心疼的樣子,把衆人都給看得一愣一愣的,隻有李貴妃臉色僵硬,面上的笑容極不自然。
早就聽聞皇後與太子妃的關系十分和睦,但是宮裡的事情聽說是最不能信的,但是現在親眼看到又另作别論。
這裡頭最生氣的便是廣平郡王妃,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吃錯什麼藥了,明明蘇辛夷不是個好的,現在偏要與她親近,你說氣人不氣人?
廣平郡王妃臉上的連點笑容都沒有,武安侯夫人掃過一眼,心裡輕笑一聲,皇後的後院也不是鐵闆一塊啊。
蘇辛夷不知道東黎伯太夫人怎麼會在這裡,自從東黎王府變成了伯府,東黎伯太夫人在京城的圈子裡就像是隐身了,現在突然又開始現身,蘇辛夷不免多看了一眼。
東黎伯夫人一擡頭正好對上太子妃的眼神,對着她友好的笑了笑,蘇辛夷也抿唇一笑,然後兩人的目光錯開。
李貴妃的眼睛轉了轉,看着武安侯夫人親切地笑道:“怎麼沒見到你們府上的表姑娘?
”
李貴妃這話一出,蘇辛夷就擡眸看過去,就見李貴妃對着東黎伯夫人笑得那叫一個開心。
真是癞蛤蟆落腳背膈應人。
武安侯夫人聽了李貴妃的話,立刻開口笑着說道:“回貴妃娘娘的話,香薷那孩子是正與朋友在外頭賞景。
京城景緻可比潞州要繁華漂亮,這孩子走到哪兒都覺得新鮮,讓娘娘見笑了。
”
李貴妃便笑着說道:“本宮記得尤姑娘的父親在潞州茶馬司做官,茶馬司那種地方最不缺的便是馬場,咱們這個獵場也比不上那邊的馬場大。
”
武安侯夫人聞言臉上的笑容不變,開口道:“臣妾并未去過潞州,不曾見過那邊的馬場倒是不知道大小,香薷這孩子在潞州的時候也不太常出門,倒是不好做比較。
”
蘇辛夷聽着李貴妃與武安侯夫人一往一來,這是要做什麼?
給尤香薷擡轎子?
蘇辛夷心裡嗤笑一聲,面上的笑容不變,依舊端坐在那裡讓人挑不出錯來。
她正這樣想着,就聽着李貴妃忽然看着她問道:“不知道太子妃可曾去過潞州,見過那邊的馬場嗎?
”
蘇辛夷沒想到話頭忽然抛到她的頭上,她擡頭看向李貴妃,笑着開口說道:“不曾去過潞州,也未曾見識過那邊的馬場,聽貴妃娘娘與武安侯夫人如此誇贊,莫不是貴妃娘娘曾去過?
”
李貴妃聞言就笑了笑,眼角掃過皇後意味深長地說道:“太子妃到底不是在京城長大的,有些事情不曾知道,本宮确實曾陪着陛下去過,潞州天高地闊,是個養馬的好地方。
”
李貴妃這話一出,皇後的神色就有些微妙,蘇辛夷就覺得肯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正這樣想着,就聽着廣平郡王妃忽然說了一句,“貴妃娘娘若是不提這事兒,臣婦也沒想起來,說起來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貴妃娘娘還是婕妤,先皇後也還在呢。
”
蘇辛夷一瞬間就明白了,李貴妃這是故意拿話刺皇後。
不過,廣平郡王妃這一刀插得好,她就看着李貴妃的神色有些難看起來。
武安侯夫人此時看着廣平郡王妃笑道:“沒想到郡王妃居然還知道這件事情,那時怕是郡王妃還未曾進京吧?
”
李貴妃的臉色又好了起來。
蘇辛夷嘴角抽了抽,先皇後還在,束皇後那時候還待字閨中,武安侯府夫人作為先皇後的嫂子,這話也是給了束皇後與武安侯夫人一刀。
蘇辛夷冷眼瞧着武安侯夫人與李貴妃一唱一和,心裡頗為看不上她這種行徑,若是先皇後地下有知,知道娘家人這樣做,不知道會不會傷心難過。
蘇辛夷作為一個晚輩,這種事情自然不好插嘴,不過也不會眼看着皇後難堪,便看着皇後笑着說道:“母後,殿下獵了一隻野狐,說是回頭讓人給您做個護手回頭冬日用,等回宮您讓趙嬷嬷送個您喜歡的樣子去,兒媳好讓人做出來。
可惜我針線不佳,不然我便親手為您做了。
”
皇後這口氣一下子就順了,先皇後就是壓在她頭上的大石,武安侯夫人是賢皇後的嫂子,如今與李貴妃聯起手給她難堪,但是太子與太子妃卻對她這個繼後孝敬,瞬間扳回一城。
皇後真是大夏天吃冰碗從裡到外都舒暢了,看着蘇辛夷笑道:“哪裡要你動手做這些,不然宮裡要針線房做什麼,你與太子有這份心本宮就開心得緊。
本宮剛進宮時,太子才那麼一點點大,一眨眼都娶妻了,如今母後啊就盼着你們讓我早早地抱上孫兒孫女,這才是對我最大的孝心呢。
”
蘇辛夷做出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低下頭,論演,皇後也是個中高手。
東黎伯夫人低頭喝茶,一副魂遊天外的樣子。
其他人的臉色可就古怪起來,尤其是武安侯夫人的神色更是難堪,李貴妃臉上的笑容收了大半,看着蘇辛夷道:“說起來太子妃嫁進來時間也不短了,怎麼還沒好消息?
”
蘇辛夷聞言看着李貴妃輕聲說道:“有勞貴妃娘娘挂念,殿下與我都不着急,說起來貴妃娘娘進宮兩年生下九弟,我這還早着呢。
”
李貴妃:……
皇後心裡頓時樂得不行,太子妃這張嘴,當初對自己的時候,那叫一個讓人上火,現在看着她對李貴妃,就覺得心情舒暢,開心不已。
皇後看着李貴妃的臉色一變,要說點什麼的樣子,她立刻開口說道:“時間也不早了,太子妃去看看晚宴準備得如何了,讓趙嬷嬷陪着你,有事情你隻管吩咐她便是。
”
趙嬷嬷可是皇後的左膀右臂,現在皇後都讓太子妃随便使喚趙嬷嬷,武安侯夫人眉心緊皺,便是李貴妃都覺得心梗不已。
趙嬷嬷立刻走出來,對着太子妃一禮。
蘇辛夷便起身,“兒媳這就去看看。
”
說着,她就起身走了出去,趙嬷嬷随後跟上,帳中一瞬間安靜下來。
等出了皇後的大帳,趙嬷嬷便笑着說道:“太子妃,您随老奴來。
”
蘇辛夷點點頭,跟着趙嬷嬷去了臨時搭建的禦膳房,這裡正忙得熱火朝天,瞧着蘇辛夷這個太子妃過來,衆人忙停下手中的活計行禮。
蘇辛夷擺擺手讓大家繼續忙自己的,她随着趙嬷嬷走了一遍,查看了晚宴的菜單,又看了正在處理的獵物,晚上還會架起篝火烤全羊,此時羊已經腌制上了,她過去瞅了一眼,瞧着大家戰戰兢兢的樣子,便對着趙嬷嬷出了禦膳房。
“晚宴是男女分開坐,還是照着各家落座?
”蘇辛夷問道。
“跟宮宴差不多。
”
蘇辛夷心中有數了,又聽着趙嬷嬷講大緻的坐次排列。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蘇辛夷讓趙嬷嬷回去,道:“我去那邊看看安置的怎麼樣了,嬷嬷回去跟母後回禀一聲吧。
”
趙嬷嬷笑着應了,臨走前,看着太子妃欲言又止,想了想才低聲說道:“太子妃,晚宴在這露天野地的,人多事多,您可不要喝多了。
”
蘇辛夷微微挑眉,趙嬷嬷已經行禮轉身走了。
趙嬷嬷這話是想要跟她說什麼,晚上會有事情發生?
她輕笑一聲,武安侯夫人帶着尤香薷過來,她就知道肯定安生不了,但是至于他們做到哪一步就不好說了,但願不要做出讓太子為難的事情,不然的話,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蘇辛夷回去,就把展橋與連翹叫來,低聲吩咐他們幾句,二人離開後,蘇辛夷又帶着翠雀出了帳子。
夜色已經沉了下來,晚宴那邊已經燃起了篝火,禦膳房的人已經把羊架在上面烤了起來,夜色之下,往來之人穿梭不停,她站在背光之處,面上的笑容已經收了起來,目光盯着從遠處走來的晏瓊思與尤香薷二人。
二人看上去說說笑笑的樣子,蘇辛夷隻覺得十分諷刺。
晏瓊思是皇後的外甥女,尤香薷是太子的表妹,這二人本應該與皇後或者太子同舟共濟,結果現在卻與李貴妃勾勾搭搭。
這世上的親情果然是随人而異,有些人血濃于水,有些人卻利益至上。
尤香薷且不說,畢竟遠在潞州,與太子平素沒什麼往來,但是晏瓊思不一樣,為了她的事情,容王跑前跑後,對這個表妹當真是用心護着。
但是晏瓊思在做什麼?
蘇辛夷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二人走到宴會那邊找地方坐下,很快又有其他閨秀圍了上去,她便将目光收了回來。
掐着時辰,蘇辛夷瞧着朱蟬衣等人随着各自的長輩出現後,這才現身與大家打招呼說話。
蘇辛夷一出現,就立刻搶走了晏瓊思的風頭,晏瓊思面上的神色看不出異樣,但是眼中卻已經沒了笑意。
大夫人與四夫人來的遲了些,她們聽說了獵場的事情後怕的不行,把家裡的小輩訓了一遍。
讓他們進獵場照應着,結果呢?
分隊的時候不知怎麼回事被分到了吳王與景王那邊,要說沒人動手腳誰信?
但是現在找誰說理去都晚了。
蘇滁與蘇雎面色都不太好,蘇北還算可以,但是這也讓他們明白一件事情,一旦卷入皇宮的旋渦,這股力量比他們預想的要厲害得多。
就好比現在,幾個人既無功勞也無官職,即便妹妹是太子妃,但是自身不夠硬,遇到事情的時候就沒什麼話語權。
衆人分隊的時候,若是他們能有自己的話語權,自然就能選擇去哪裡,但是因為沒有這個話語權,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别人就已經做了決策。
三兄弟受了打擊,現在終于明白為何大哥二哥拼命往上走了。
家世地位,吃喝玩樂時會是一面金字招牌,别人會捧着你哄着你,但是一旦真的到了較量時,沒有真本事你便什麼都不是。
蘇辛夷聽了大伯母與母親的話,再看幾個哥哥便樂了,避開人帶着他們走到一邊說道:“就當是出來學點東西,而且,這次把你們調開應該是也有人提前安排好的。
”
蘇雎一愣,“六妹妹,你的意思是别人早有預謀?
是不是獵場的事情……”
獵場發生的事情他們已經聽說了,隻是還不知道很具體的内容,而且他們距離襄王那邊有點遠,等他們與兩位王爺趕過去已經沒人了。
蘇辛夷微微颔首,“現在事情還沒查清楚,等有了結果便知道了,不過我想這件事情真正的幕後兇手怕是不好找。
”
蘇北的性子一向溫和,此時面上也帶了幾分愠色,“就算是查不到真兇,至少也得知道個方向。
”
蘇辛夷便點點頭,“是這個意思,就要辛苦幾位哥哥了。
”
蘇辛夷就把自己懷疑的方向與他們細細一說,然後又道:“今晚可能會有點不尋常的事情,幾位哥哥不要湊熱鬧,若是有人單獨把你們叫出去做什麼也不要去。
”
蘇北三人:……
就出來打個獵,怎麼就這麼多事兒。
“那你有什麼打算?
”蘇北看着六妹妹問道,他知道六妹妹可不是吃虧的人,心裡肯定有主意。
蘇辛夷輕咳一聲,眼尾掃了掃大伯母與母親沒說話。
大夫人沒好氣的看着他們,“行,你們慢慢說話,我們去那邊轉一圈。
”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四夫人拍拍辛夷的胳膊,“别太沖動。
”
蘇辛夷立刻說道:“娘,你與大伯母放心,我沒想做别的,頂多就是順水推舟。
”
這還不叫做什麼?
大夫人哭笑不得,臨走前看着辛夷輕聲叮囑,“辛夷啊,大伯母知道你不是個不知輕重的孩子,但是有句話你記住,不管做什麼别把自己陷進去。
若是不小心出點什麼意外,也要記住還有家裡人給你撐腰。
”
大夫人說完也不等辛夷回答就帶着四弟妹走了,邊走邊說道:“之前武安侯夫人說要與我們叙舊,咱們過去瞧瞧。
”
四夫人笑着與大嫂一起走了,蘇辛夷聽着母親的聲音遠遠傳過來,“與她有什麼舊好叙,不過去聽聽也沒什麼……”
四兄妹你看我我看你,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六妹妹,你說說你想做什麼。
”蘇滁立刻說道。
時間緊迫,蘇辛夷就把之前回京時遇到尤香薷請陛下幫忙的事情一說,然後又講了上次宴會的事兒,最後說道:“夏日宴之後,尤香薷一直沒能進宮,我想不管是她還是武安侯府都忍不住了,這次肯定會做點什麼,我是這樣想的……”
幾兄妹嘀嘀咕咕半晌,蘇雎看了一眼三哥與五弟,然後低聲說道:“到時候誰把人引過去?
”
“咱們不能出面,免得惹人懷疑,但是可以把消息遞出去給想要動手的人。
”蘇滁笑了笑,“這件事兒我來辦,你們把人盯緊了,隻要武安侯府那邊真的出手,我就立刻行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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